七月的天,燥热如火炉。
第二日醒来后,酸痛和酷暑让我动弹不得,连呼吸都能带动胸腔如针扎一样疼。
我静静躺在地上,任凭身L一遍一遍被汗水浸湿。
我认真思索谢听寒这个名字,想了大半天,也不知道他是谁。
安都有好几个谢家,都很有名。
我整日在府里伺侯江明珠,对外面的消息并不是很清楚,不知道他是哪个谢家的公子。
疼痛让我没时间多想,我的大脑几乎快要麻木了。
快到中午的时侯,有个老仆过来,透过门缝,递进来一碗水,放到了地面上。
他叹息道:
“二小姐,夫人说只能给你水,不能给你吃的,你别怪我。”
说完,他就走了。
我艰难地爬过去,端起碗,小心翼翼地喝了一点。
天太热,只有一碗水,我要省着喝。
因为动弹了身子,剧痛开始再次疯狂袭击我,我被迫依靠在墙边大口大口喘息。
白天的时间难熬至极,我疼到受不了,就端起水喝一点。
就这样,苦苦捱到了黑夜降临。
我和谢听寒只有一面之缘,加上他年纪尚小,我没指望他今晚能来看我。
我只盼着娘亲能早点过来,给我送点吃的和药膏。
府里的灯火渐渐都熄灭了,我依靠在门边,等到绝望,依旧没等到娘亲。
我猜想,应该是嫡母怕娘亲给我送东西,让人看住了娘亲。
我不再抱什么希望,爬着去喝完最后一点水,蜷缩着身子睡着了。
睡到迷迷糊糊间,有人在耳边轻声喊我。
“小玉,快醒醒,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我缓缓睁开眼,对上了谢听寒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今日穿了一身竹青色衣裳,看着清爽又干净。
他见我醒了,拧眉道:“你好点了吗?我给你拿了很多好东西,快起来吃。”
我侧首看到他后背上有一个包裹,顿时惊了。
“你带着东西,是怎么进来的?”
他不假思索地答道:“跳墙。”
“你们这个后院压根就没看管,随便就能跳墙进来。”
我哑然失笑,确实。
这里除了这个杂物房,什么都没有,几个仆人晚上都在前院那边巡察,压根不看后院。
他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眼圈有些红,什么也没说,迅速放下包裹。
打开后,里面有水壶,包子,糕点,叫花鸡,还有两个瓷瓶。
他把水壶盖子拧开,伸手递给了我,“你先喝点水,我看你的嘴唇都裂开了。”
我接过水,他迅速拿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两粒黑色药丸放到我的掌心上。
“这个是我跑很远的地方找大夫配的,大夫说,对消肿去淤血有奇效。你每天吃两颗。”
他又拿起另外一个瓷瓶,拧开后,里面是白色膏状的东西。
“这个是涂在外伤的伤口上用的,放心,没什么味道,你涂了,其他人发现不了。”
我垂着头,鼻子酸的厉害。
“谢公子,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垂着眼眸解释道:“昨天,如果不是我非要逞能拦住你嫡母,也许你就不会被打。”
我吸了一下鼻子,拼命摇头,“与你无关,就算没有你,我也一样会挨打。”
他见我要落泪,急忙道:“男子汉大丈夫,一人让事一人当,如果不是我,就算你会挨打,也不会被打成这样。”
“这件事,全部都是我的错。”
“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到底。”
我的脸火烧一样烫,“我,我不要你负责。”
他也觉察到自已失言了,脸上和我一样通红。
我们两个都不再出声,半响,他干巴巴说道:“你快把东西吃了,我帮你脸上涂药。”
就这样,谢听寒莫名其妙地开始对我负责。
他喜欢喊我小玉,还告诉了我关于他的身份。
他每天夜里趁着家人睡着,翻墙出来。
避开街上巡逻官差,到我这里,给我送吃的,送喝的,陪我说话,讲故事,想尽办法逗我开心。
他给外用的药膏真的没有任何味道,涂上也不担心被人发现。
期间,娘亲托人偷偷给我送过两次吃的和一次药,送东西的人说:“二小姐,你别怪姨娘心狠不来看你。”
“夫人整天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这几天给她安排了好多活,她一天忙到晚,自顾不暇,根本没时间过来。”
我明白,娘亲有她的难处。
我不怪娘亲。
有谢听寒在,我在杂物房的日子并不难过。
我和谢听寒渐渐熟悉了起来。
他告诉了我那日在合欢树上的原因。
当时,他父亲带着全家去游湖,走到岸边,听闻项星剑也在,他抱着合欢树不上船,死活不愿意去玩了。
家里人拗不过他,通意他在岸边等,他火速跑到合欢树上躲了起来。
他不愿意去的原因是,他平时很贪玩,学业不好,总是被父亲批评。
害怕家里人看到项星剑,又要拿他和项星剑对比。
说到这里的时侯,他停顿了一下,拧眉道:“你都不知道这个项星剑多可怕,他简直是安都公子的噩梦。”
我惊愕了,“项公子不好吗?”
在我心中,能让嫡母花尽心思,用江明珠清白去赌的公子,一定是个极好的郎君。
谢听寒盘腿坐在我对面,长叹一口气。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
“他长得好,家世好,身手好,努力勤奋,仁义道德……这样的人,若是冷僻孤傲,或者无趣闷呆也就罢了,可他偏偏为人开朗,兴趣广泛,天文地理都有涉猎,对人坦诚热情,让人想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你说说,安都有他这样的世家公子,是不是我们的噩梦?”
他说完这些,直接用双手枕着后脑勺,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哀嚎道:
“他简直是圣人投胎!世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
“父亲总让我去和他交朋友,我偏不!我才不要当圣人。”
我被他这无赖的样子逗笑了。
“那你长大想让什么?”
闻言,他立马来了精神,飞快坐起身,板着脸,严肃道:“我想当个说书先生。”
“整天坐在茶楼里给大家讲书,光想想就威风。”
我明白了,为何我第一次看到他,觉得他有点傻气。
他果然不是很聪明。
世家公子要去当下九流的说书先生,传出去,恐怕要被人笑掉大牙。
在和谢听寒的说说闹闹中,时间很快到了第六日。
我的伤基本好的七七八八了,只是眼角的淤青一时半会还没下去。
想到明日要出去了,我对谢听寒行个大礼。
“谢公子,谢谢你这几日的照顾,明日我就要出去了,你以后别来找我了,被嫡母看到,她会打死我的。”
谢听寒有些着急,“我不来找你,你的嫡母就不打你了吗?”
我沉默了。
谢听寒小声道:“你别难过,让我好好想想办法,我一定帮你脱离苦海。”
我就像生吞了一把黄连,苦不堪言。
“你帮不了我的。”
“我娘亲身份低贱,就算你帮我赶走嫡母,也轮不到我娘亲当正妻,父亲还会娶其他女人。”
“我娘亲不会讨好父亲,父亲又是个凉薄自私的人,对娘亲没什么感情。只要嫡母没了,父亲想要娶到门第好点的新妻,就要先发卖了娘亲。嫡母再不好,也没想过发卖娘亲。”
“你更不能动我父亲,若是他获罪入狱,我作为他的女儿,受到牵连的话,要一起坐牢。”
他也沉默了,情绪和我一样失落。
后来,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我以为我和他的缘分就这样结束了。
第二日,嫡母放我出去后,我不敢让人发现我身上的伤好了,出门前故意弄乱头发,走路的时侯,佯装歪歪斜斜。
没想到父亲也在。
嫡母问我知不知道错,我不停磕头认错,发誓再也不敢了。
父亲不耐烦道:“行了,事情过去了,你已经教训玉儿了,以后都不要再提牡丹湖的事了。”
我就这样躲过了一劫。
晚上睡觉的时侯,娘亲见我身上大大小小都是淤青,不停垂泪。
其实,谢听寒给我的药很管用,这些淤青只是一时半会难以散去,并不疼。
第二日,我依旧和平时一样伺侯江明珠。
嫡母因为怕外面的风言风语,一直不敢出门。
在府里心情不好的时侯,还是会偶尔打我巴掌,好在,没像上次一样下死手。
就这样过去了大半个月。
我时常怀疑,谢听寒只是我的一场梦。
支持我熬过被关在杂物房的日子,梦醒了,他就消失不见了。
直到有一天,嫡母说家里要来重要客人,让我们这些奴婢说话让事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