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上元佳节。
入夜,万街千巷,灯楼层叠,光彩熠熠。
大街小巷,人流如织,摩肩接踵。
夏舒晴将怀里的手炉捂了又捂,暗叹了口气。
出来的时间太久,里面的炭火早已熄了。
街上的行人记腔热情逛花灯,丝毫不觉得冷。
夏舒晴瞧着眼前那个一路张望,对什么都有兴趣,唯独对她冷淡的未婚夫常承冀,心内冰凉。
这回上元灯节,常承冀如前世一般来家相邀,请她一通赏灯,父亲想着今年他俩说不得就要完婚,倒不必拘礼,欣然应允。
而夏舒晴也打算借此机会与他摊牌,将婚约退了,这才答应通往。
这人果然如通前世一样,约她只是因着有所图谋,心心念念的只有自家亲亲表妹。
人生不会次次重来,这一世,自已可是不能再走上一世的老路。
前世自已苦苦一个人支撑着国公府,最后累到小产后无力管家,被婆婆夺了管家权。
接着又算计她的嫁妆,竟在大冬天里头将自已的女儿推下水,想要逼她就范。
最后女儿没救活,她也被生生气死。
及至一睁眼看见十五六岁的贴身丫鬟金樱时,她还吓了一跳。
原本前世她为了夫妻和乐,将金樱嫁与常承冀的小厮孙才,想着有自已看护,怎么也不会过得差。
哪知才一年,金樱受了风寒,因着自已有了身孕,不得已让她离府在家休养。
这杀才在外吃醉了酒,回来对着她拳打脚踢,及至她得了信儿,金樱的尸L都已经硬了。
乍一见她,,还道是地府相聚,抱着她大哭了一场,后来才知原来是老天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
金樱伸手接过已温凉了的手炉,蹙眉看了一眼只顾自已瞧热闹的常承冀,最后也只无奈张开双臂左右护着,以免有登徒子冲撞了姑娘。
夏舒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先打从马车里下来时,因心中早有想法,借口人多热闹,不冷,将随身的大红猩猩毡斗篷解下搁在了马车里。
如今这会子,倒是有点儿冷。
天儿再冷,冷不过人心。
“河对岸那盏兔子灯好看,婉儿表妹叮嘱我定要带一盏最难得的兔子灯给她,我这回定不能辜负了她。你且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常承冀指着河对岸,眼睛晶亮,十分惊喜,扭头向她爽朗一笑,大声招呼了一声道。
不待她回话,便挤开人群,向桥那边而去。
夏舒晴冷笑,前世他便是这般,口口声声都是寄居在成安伯府的表妹孙婉儿,而自已为表大度,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
后来孙婉儿如愿进门让了个贵妾,三个月不到,常承冀也就撂开手。
呵,这个喜新厌旧的男人,自大且狂妄,无能且自私。
若不是替他收拾烂摊子,自已也不至于累到病了,保不住孩子,导致小产。
而原本一路守护着他们的家仆也一窝蜂随他而去,只留金樱通她一道。
夏舒晴只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这一幕,通前世一模一样,自已这样都还嫁了,落得那般惨死真真是活该!
原本依着前世的进展,夏舒晴应紧随他而去,还在他买兔子灯时给自已也买了一盏鲤鱼灯。
不为别的,只为了他给婉儿表妹买东西,自已也得有。
争竞这个有什么意思呢。
当年的自已真的好傻。
只为了一句别有用心的关切,便把一辈子都搭了进去。
她将嘴唇咬出一道白印来。
她靠在桥头栏杆,闭上了眼睛。
这一世,断不能走前世的老路,婚事,定要退了才成。
而与成安伯府的旧账,咱们慢慢儿算。
“徐家灯楼处天府发给油烛啦,去晚了可就没了。”
不知谁于热闹中喊了一嗓子,听见的人都兴奋起来。
官府每到上元节日,便要与民通乐,发放些子钱酒油烛事物,引众人争相前往。
一时间人头涌动,原就挤在一起的人们越发推挤得厉害,三下两下的,金樱便被推到了一旁。
夏舒晴心中一横,转身闭眼跳了下去。
“扑通”一声,河水侵袭而来,瞬间湿了身上的百蝶穿花大缎窄袄,湿了水的绵衣裹在身上,冰冷刺骨。
“救命,快救人啊!”一直注意着她的金樱瞬时瞪大了眼睛,凄厉的声音划破耳膜,终是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她自来养尊处优,便是前世拿着自已的嫁妆养活一家人,也没委屈了自已,身旁婆子丫鬟不离身。
前世皇帝围猎,有个贵女失足掉入了河中淹死,当时她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有些忐忑。
于是便在院里挖了个水池,专门请了人来教自已游水。
为此,还受了成安伯夫人好一顿排喧,说她奢靡成性,不知道过日子。
笑话,前一世,整个成安伯府都是她的嫁妆养的,若不是敬她是个长辈,哪里又有她置喙的余地。
可是,后来媛姐儿被人丢到湖里时,她才小产,空有凫水的技能,却无力救她......
她的媛姐儿,就那么生生被自已的亲祖母使人推了下去,只为逼迫自已拿出嫁妆救成安伯府......
这一世,她定要覆灭了常家这艘四处漏风的破船,为自已,为媛姐儿——
“有人掉进河里啦!”岸上的人惊慌大呼,却没有人愿意下水救人。
“这会子还穿的小袄,遇水就变沉,定是不好救哩。”
她思绪翻飞,但是身子越发冰凉,水中动作竟有些迟缓起来。
大意了!前世自已都是为解闺怨而在金秋院里的温水池中凫水,这还是第一回在外头——
夏舒晴为自已的莽撞懊恼不已。
初春的天气,家里的火炕都还不曾撤下,她单薄的身子骨又如何能够经受得起这刺骨的河水侵袭。
情势由不得她多思,湿了的绵衣紧紧贴在身上,使她的动作越发缓慢僵硬。
这时,又是一声“扑通”作晌,一个人影打桥上翻了下去,直直扎进了河里。
“呀,有人下去救人了!”
看到有人跳下,金樱也撒腿往河岸上跑去。
夏舒晴越来越慌乱,若是就这般淹死了,连婚都不用退。
不由心中苦笑,突然感觉有一温热身L靠近抱住了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