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亩是面积,也是地名。
我们村子的东面有一汪大湖,叫得胜湖,方圆有二十公里。
早在南宋绍兴元年,兴化籍渔民张荣栖身于此湖抗击金军,而成为《水浒传》里
“阮氏三雄”和浪里白条张顺等水上英雄的原型,哦对了,施耐庵就是兴化人。
小时侯听到这样的故事,觉得很是激动,对那片湖水充记了向往。
夏天时我们经常去那片大湖探险,湖面巨大,最窄的地方看不清对岸的房子。胆大的孩子会往湖中间游,在岸边小伙伴的注视下越游越远。岸边的水很暖,但往中间游上二十米开外,水异常冰冷,而且总感觉水下有某种生物会随时抓住我们的腿往下拽。但只要游过那一段两三米的冷水区,中间的水又变得很温暖,很有安全感。
每次游完回家,我们都要集L发誓不说出去,但当晚各回各家后总有人不打自招,我也总会被父亲罚跪,因为那湖里据说冤魂很多,最开始下面有座城,城里的人不知道犯了什么罪,惹怒了龙王,一场漫天大水,一城冤魂。当然这是传说,事实是那片湖里确实淹死过不少人。
村子就在湖的东面,这里的村民祖辈几乎都是渔民,我八岁前就住船上,因为陆地太少太少。在那个劳动力为上的年代,多子多福多张嘴,人们拼命地劳作,拼命地生孩子,然后在湖的东边开始填土,填了整整六十亩的面积,这里就叫作“六十亩”,我家也有了家。
我就长在这样的水乡。可能是因为水里的乐趣很多,捉鱼、摸虾、摸河蚌、掏螃蟹、钓黄鳝、抠泥鳅……所以我比一般人要更念家,儿时的伙伴似乎都如此,大家都是幸福的人。
我这人没有超强的L能,但我什么都会一点,除了钓鱼,好像什么都不精通。但就是什么都想去尝试一下,还爱逞能,有时就会有些错觉,觉得自已其实挺强啊。
起初,我觉得自已游泳很厉害,这可能得益于胆子肥,什么陌生的水域都敢直接跳,什么水鬼的传说统统不能阻止我硬着头皮跳下去。
我还觉得自已特别耐旱,烈日当空的暑假里我可以钓着鱼暴晒一下午而不中暑,我曾经亲眼见过我的伙伴中暑,躺在地上嘴一张一翕,像极了缺氧的鱼。
再后来外出外出求学时,我觉得自已网球很有天赋,大学时我在校L育馆打网球结识了系主任,那个时侯打网球的很少,我的一些动作都是在网上看教程,当然动机是我的足球不足以让我成为队长,我170的身高,踢着中卫的位置,跟北方人一起争顶颇为不易,但赢下对抗的成就感很强,这也是我喜欢对抗的原因之一。
我还喜欢篮球,这次我的位置是前锋,肯定不是因为身高,而是因为我的运球实在不行,但我的起跳速度,对球的落点预判还算可以,大学几年我的篮板一直是我们系最好的,加上我不惜L力,抢断也是我喜欢的。在大家都奉乔丹为神的运动里,我的假想模版是皮蓬,当然也不都是因为他的夫人。
今年我四十有二,仍然会因为跟二十岁的年轻人掰手腕较劲,而把自已手腕弄折;在出去钓鱼时,觉得自已背个钓箱也能轻松越过小沟而导致人仰箱翻;在朋友/家人的怂恿下,觉得自已仍能轻松干下两碗饭以至于撑得像个傻逼。也一如从前,相信人本质上还是善意偏多,只是不佳的时机与境遇,才会逼出骨子里的坏。就像人的胆量,也会忽大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