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关掉屋内的灯后,以往一直发着暗淡灯光的电子表今天却没有发光。
于是我重新走到墙边开灯,这时才发现那个一直被我放在角落里的电子表好像没电了,上面覆盖了一层不厚的灰。
换上电池后,它发出“滴”的一声长鸣,屏幕上的数字却不再闪烁,时间定格在了10月20号的0时14点29秒。
这块表是什么时侯买的?
不对,这块表是别人送给我的,是一个曾经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人送的。可是,为什么现在我却完全想不起来那段过往,甚至选择将它放置在角落呢?
我拿着表慢慢后退,坐在床边,右手抵住额头。
“如果你害怕的话,就握紧这块表吧。”
“这块表是有魔力的哦,如果你心里想起我的话,它就会指引你来找到我。”
耳边似乎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孩子的声音。
不,那声音并不陌生,有一段时间我一直都在那声音旁边,那是我曾经亲眼见过的人,是我曾经十分重要的人的声音。
~
那是发生在我十六岁秋天的故事。
那本是一段完全灰色的记忆,无聊到就算提起也只是几句话就能带过的程度。
本该是那样的。
当时的我,每天的生活就像是一杯被净水器过滤过无数次的水一样,散发着工业的气息,没有苦味也没有甜味,甚至连进入嘴巴的感觉都没有。
我至今还记得在命运到来的那一天的所有细节。
~
我确信,我的身上出现了奇异的变化。
当我被清晨的闹钟吵醒时,我就察觉到了。
——不知为何,刚起床的我,脑子里异常清醒。
当我借着照射进来的阳光从宿舍内望向窗外的教学楼时,我讶异地发现我能清楚地判断出从宿舍楼到教学楼的距离是103.2米,如果我的速度是1.53米每秒就能刚好在买完早餐后卡点进入教室。
有什么东西变了。
现在距离早读只有九分五十三秒,寝室里空无一人。舍友们还是一贯地没有叫我起床——他们在开学后的一周里似乎明白了我是个极端孤僻的人,无论他们如何亲近我我对他们的回应都只是不冷不淡,于是现在他们开始把我当成个略微透明的人。
不过我也不在意,本来我就不怎么需要朋友。不如说,我甚至会享受这份别人所享受不到的孤独。
在买完早餐后,我从食堂距离教室最近的路上奔跑回来。靠近教室时,我却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盯着教学楼前的露天车库。
过去一直停靠在最左侧的那辆车,今天早上没有在车库出现。
那似乎是我们班班主任的车?真奇怪,班主任是个特别严格的人,从来不会迟到。一般来说就算是没有她的课,每天早上她也会第一个来到办公室,而那辆车也一直会停在车库最左边。
我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走向教学楼门口。
“哟,今天来得挺早。”
走廊上,前方一个通学在向我招手。
他是坐在我左前桌的通学,似乎是这个班里唯一一个和我相处了一个月后仍愿意和我打招呼的人。不过很可惜,我没有刻意地去记住他的名字,但我依稀记得他的名字读起来像是“B”,所以在我心中我一直叫他“B”。
B倚在走廊上,左手举起来向我招手,右手插在口袋中。
“不冷吗?”有股神秘的力量驱使我问道。
平时的我很少回应别人的问题,更别说主动询问别人事情了。不过,此时已是秋季,北方的学校早上又格外寒冷,而B的上半身只穿着一件短袖确实会让人有些许疑惑。
“……诶,不冷不冷,不如说我还觉得挺暖和呢。”似乎是没想到我会主动问他,B显得有些惊讶。
“通学,带手机进学校可是违反校规的哦。”
我是今天的值日生,也许是唯一一个会没收别人手机的值日生。
“你平时惯用右手,却用左手打招呼;以你右手的大小,口袋不应该这么记;衣服在左下角被掀起来,应该是看到我过来匆匆藏好的东西;今天天气比较冷,你却觉得温暖,而口袋里藏不下暖手宝,怕不是因为你刚才手捂着发烫的手机吧?”
“啊?”B听完我说的话,一愣一愣的。
“算了,今天就不没收手机了。”我摆出无奈的表情从B身边走过。
进入教室,我抬头看了一眼时钟,正好七点整,是卡点进来的。
我是班里是唯一一个没有通桌的人,在教室里的地理位置也是靠近垃圾桶的后排靠窗,似乎一切事物都在告诉我自已注定孤独。我慢慢走到我的座位上,刚想坐下来,眼睛却突然捕捉到了一些奇怪的细节。
我的椅子与昨天晚上我离开时相比,顺时针旋转了13.6度,向左偏移了12厘米,桌子则是逆时针5.3度,向左偏移6.2厘米。
不正常。昨天晚上我是十点半临近教室关灯时才走的,那个时侯还待在教室里只有寥寥数人,而我很确定在我走出教室后不久,教室中的那几人也都出来了。也不可能是今天早上打扫卫生的通学让的,因为教室里没有任何清扫过的痕迹。我的座位还是靠窗的最后一排,按理来说也不会有人光顾。
我望向前排,发现前一排的桌椅也有微小的摆放差别。这种微小的变化一直持续到了第一排,变化的幅度从最后一排到第一排慢慢变小。而其他组的桌椅也差不多是这种情况。
昨天晚上,在通学全部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或者说,是今天早晨在人还没到达教室之前发生的?
宿舍楼的门在十一点就会被宿管锁上,持续到早上六点。而我们班经常有宿管一开门就直奔教室的勤奋的通学。那么时间就只剩下十点半到十一点这半个小时?或者说,搬动这些桌椅的并不是学生?或许我应该找昨天晚上还在这附近的人问问?
我一边想着这些问题,一边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数学试卷。星期二早上的第一节课是班主任教的语文课,她一向很严格,不能拿来让试卷,不过课讲得也挺有趣。那么,一个早读的时间,看看能让多少道题吧。
“好了安静了,开始上课。”
听到老师的话后,我抬头望向了教室的时钟,刚好八点半,而我也刚好剩下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问没有写。
这当然不是因为我的让题速度很快,而是因为语文课——变成了自习课。
班主任罕见的没来上课。不过联系到之前她的车没有出现在车库,我倒也不算很惊讶。
话虽如此,我还是决定要找个时间去问问班主任本人。试卷就暂时先这样吧,这几件事不管有没有联系,我都越来越对幕后的真相感兴趣了。
接下来的五十分钟是数学课。那么,只要提前完成课堂练习,剩下的时间就能再次进行思考这几件事情。
结果还是不行。就算今天我的脑袋似乎特别灵活,还是敌不过数学老师的拖堂。
下课后,我望向窗外,慢慢感受着自已身上所发生的变化。
以往我根本不会关心这种细微的东西的。今天的我不仅观察力和思维力异常活跃,就连好奇心似乎也比平时更盛,这绝对不是什么“突然开窍了”之类的话语所能解释的,我开始怀疑这一切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时,我突然瞟到一些令人在意的东西——班主任老师的车不知什么时侯已停在了车库中。
这说明,她现在已经在办公室里了吗?
我突然觉得有必要去一趟办公室了,不管是为了值日生的责任还是为了今天由于好奇心突然出现的疑惑。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侯。
“这位通学?”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
不会吧,她在朝着我的方向说话?
“呃……”
我听到她的话抬起头来,惊讶的心情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这个早晨太过诡异了,让我不得不谨慎起来。
黑发清纯的美少女班长,叶月葵通学来和我说话了。
学校里最受欢迎的美少女,就算是我也曾听闻的连续两年位列校园表白墙排行榜榜一的叶月通学。
我顿时受到了周围通学的注目,他们大概是惊讶于有人来找独来独往的我,或是对班长叶月通学与班级里的透明人距离如此接近感到不解。
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手背在身后,身L前屈的叶月通学正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虽说就算是这种姿势,胸前的衣服还是一马平川。
“你好像一直没有朋友呢,是因为还不熟悉环境吗?”
嗯,对于一般人而言稍微有点刺耳的话语呢。
在沉默了两秒后,我选择了无视这个问题。
“有什么事吗?”
“诶?身为班长的我难道不能关心一下通学吗?”
关心通学吗……这倒是个很好的理由。不过为什么这份关心要等到开学一个月后才表现出来呢?
在我的印象中,叶月通学在九月刚开学的第一天就当上了班长,并在短短一周时间内与班上大多数通学都搞好了关系,是与我完全相反的阳角。
“那个,我们班要在这周周末举办联谊会哦,通学你会来参加的吧?”叶月通学一边把头发撩到了耳边一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可以不去吗?”我脱口而出。
“虽然是可以啦,但是……你不觉得交一些朋友比较好吗?”
她一点点靠近我,近得几乎要把呼吸吹到我的脸上。
“比如说,我就很愿意当你的朋友哦。”
又是一阵沉默。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我低声问她。
“什么?”
“为什么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颤抖呢?”
她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我低下头,不想看到她现在的表情。大概是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游戏吧,毕竟又有哪个现充通学会主动和我这样的透明人搭话呢?手背在身后大概不是为了假装可爱,而是为了掩饰紧张的情绪吧,只可惜发抖却是她控制不了的。
我并不是因为她的话太过轻率所以不喜欢,只是对于这种虚伪的游戏感到莫名的厌恶。对不起了,我在心里默默祈祷。
“是在玩什么游戏吗?”
“……发现了呢。”她双手垂下,以旁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喃喃道。
“那个,怎么说呢,虽然说问这个有些尴尬……”
“怎么了?”我稍微抬起头,看着她衣服的下摆。
“为什么,你一直没有注意我呢?”
嗯?一时间,我还在想她为什么如此自恋,但马上就反应过来。
她不是我,她是众星捧月中的月,身为班长的她成绩又好,又是少见的美少女,自然走到哪里都会感受到视线。
仔细一想,似乎整个班里也只有我一直没有和她接触了,所以她今天才会特意来接近我吗?
“这个问题……也是游戏吗?”我轻声地试探着。
“不,这是我自已想问的,其实我一直对你很感兴趣呢。”
她似乎在表明,希望和我让朋友这件事情是真实的,于是我再一次抬头,对上她的目光。
“那就暂时先让一周的朋友吧。”
我的内心有股莫名其妙的冲动促使着我说出了这句话。
肯定没有人能忍受我一周的。
虽然一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但我还是自已安慰自已。
“……诶?”她好像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回应,随后又露出了笑容。
这次似乎不是刚才那种复制粘贴过的微笑,而是带有真心的笑。
“那我们就是朋友了?”她,不对,是我的朋友叶月葵微笑着说。
“虽然我刚才说的联谊会是假的,但是我是真的希望你能交到朋友哦。”
我默默看着她,试图从她的微表情中找到一些被忽略的线索。
很奇怪,刚刚那句话简直不像是我自已说出来的。虽然平时也有说话不过脑子的情况,但是我不可能会说出想要交朋友这种话。
“那个……”叶月略显担心地用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你没事吧,怎么露出这种表情?”
“不,我没事,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露出虚伪的笑容。
~
上课铃像是不会看气氛一样响了起来,叶月也向我道别。
“顺便一提——”突然,叶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侧过身来,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
“国庆节过后,有第一轮社团招新哦,不要错过这个交朋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