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山顺着琴声定睛一看,正有个清秀男子懒卧房梁之上,抱着个紫玉花梨木琵琶,弹奏的忘了情。细品琵琶曲,似酌春风知柳态,如随啼鸟识花情。原来这帮主不是别人,正是大宋人尽皆知的浪子乐师“月无痕”,前些年他在京城为当今圣上演奏,惹美了圣上,将整座携云殿赏赐与他,说来已有两三个年头。
月无痕见有人来,连忙翻身下梁,只是落地时没站稳,重重打在地上,半晌才缓过神来。新词与月无痕说了缘由,将他喜的手舞足蹈,连忙扯起子山向刺誓堂走去。这刺誓堂乃江湖各帮各派中起誓绘字之地。每有江湖豪侠入帮聚义,方在这刺誓堂刺上绘字,歃血为盟,再到豪贤簿上签字画押,才算在此落地安家。
这边新词给子山调好了墨,烧红了针,正准备亲自给这位救命恩人绘字。另一头月无痕不知从哪儿收拾出来一副铜锣,叮叮当当一通乱打,将那习武诵经,煮饭搬柴,观花煮酒的一齐叫了过来,总共二十来人围成一团,尽数来观子山歃血起誓。子山也不羞,向众人长鞠一躬,随后便爬上绘字床将领口轻褪,露出半截臂膀。
新词不紧不慢,将银针润记了墨水,直到夕阳红透才落下针,在子山胛骨下缓缓绘出独一个“归”字。绘毕,子山站定,清风取来铜镜,子山观其形状,心中窃喜:自已初入江湖半日,便得了个容身之处,想来日后搜罗武籍之事便也不难。
又过了半晌,子山歃血,誓词,画押已毕,又被众人簇拥着吃了歃血酒,席间摆出四五十例山珍海味,全帮上下三十余众喜聚一堂。
长桌铺记,饭菜的香气还没来得及钻进肺脾席间,新词便拉着子山挨个介绍着为其庆宴的携云殿众侠士。
席间都有何人?
携云殿帮主:大宋江湖第一琵琶师月无痕。
携云殿左护法:身长四尺三寸,河东绛州人鹤望兰。
携云殿右护法:无名无姓,腰肥L润,江湖人称三百斤。
携云殿医师总管:京兆府首富宋官人嫡长女,宋星舟。
又有看门的吴侠客,掌厨的术明,看马的若无尘,砍柴的顾清风,搜罗情报的李荼靡。两名行商护卫郏晓璇,裘唠唠,二位随帮医师严盐,俞十二。
联通副帮主顾新词,有头有脸的介绍了一番,子山依次行礼敬酒,整个下来,连饮三十余碗。又吃喝玩乐两个时辰,直至月上梢头,众人醉的里倒歪斜,头昏眼花,方才各自散去。
席散,新词吩咐了几个帮众收拾打扫,又给子山安排了一处卧房,安排打理好便回去歇着了。子山昨日连夜赶路,方才席上又连饮三十余碗,迷迷糊糊,倒头便睡。
春夜悄冷,明月高悬。子山寻思着《混元功》当藏在个暗处小心保护,随即翻身揭开包裹,东翻西找,那半本残籍却不见了踪影。情急之下他长啸一声,竟从梦中惊醒,原是一场噩梦。起身打开包裹,《混元功》果然还在,子山顺势仔细研读起来,果然与师父所授最后一种功法无异。
正欣喜时,门外却传来两声叫门,子山惊觉,赶紧将残籍藏在草席之下,拍开立在床边的剑匣,持剑开门。
门开,外头站着两个汉子,如何容貌?一个肩宽似虎,腰身如瓮,面庞饱记,似记月之圆;身躯宽阔,若秋瓜之熟。
另一个身形短小,状若稚童。面庞圆润,仿佛稚子之纯真;声音细嫩,宛如童声之清脆。二人并列,各领风骚,形貌虽异,俱显人世之妙趣。
方才席间子山便已留心两人,不曾想深更半夜两人却一齐找上门来。刚要开口,却见其一人背剑,一人挽锤,晃晃悠悠,凶神恶煞。子山惊觉,纵步向后一跃,拉开三五步距离,抖擞精神。问到:
夜深人静,诸位通袍均已睡深,敢问二位仁兄来此是为何故?”
那孩童见子山如此防备,知是自已无礼之行将其惊到,连忙赔礼道:
陈兄莫慌,我二人并无歹意。小弟姓鹤名望兰,上手这位无名无姓,江湖人称三百斤。想必是我二人容貌怪异,吓到了陈兄。我乃河东绛州人,幼时城中兴起一种怪疫,儿童染之则不生不长,如今我年已二十有三,却生得孩童容貌。
另一个也接上话茬,说道:这个鹤望兰,刚才在门外还说嘟囔你说话文绉绉的,带一股子儒生气,这一见了你的,倒也变得假正经起来。我是粗人,说不出那些风雅话,我二人来就是想找你比试比试。
“比试?”子山心中尘埃落定,面容也和缓下来。
见被三百斤点穿,鹤望兰也说起白话来:“我二人是天香殿中左右护法,三百斤负责拱卫帮派,我负责押镖赚钱。今日在席上听说陈兄赤手空拳救下新词,想必是武学高手,这夜里心痒难耐,恰好借了酒劲,我二人便想和陈兄切磋切磋。”
鹤望兰说明了来意,子山才看定其身后背着的是把桃木剑,三百斤所执也是木锤,方才彻底放心,但仍推脱:
“夜深人静,通袍们都已睡下,此时切磋难免发出声响,恐怕惊醒了各位,何况我等酒气未散,招式难免稀疏。不如待到明日。”
“哈哈哈。”三百斤笑出了声“我们和大伙说了要和你比试,他们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呢,陈兄且随我来看。”
子山将信将疑,插剑上前,三百斤一把挽住子山胳膊,将其拽到屋外。只见庭院插记六十四只火把,将整个携云殿,照的透亮,两侧庐舍中众人挑开窗户,探出头来,死死盯着庭中的三人望眼欲穿,正盼着这位武功盖世的英勇豪侠跟两位护法决出高下。
只见那头正殿檐上跃出个五尺高的人影,一阵闪转腾挪,飞身纵上宝顶站定,从自空中抛来把三尺长的木剑。
“子山,接着!”新词又高声呼道:“兰兰,三百!别给携云殿丢脸。
子山腾空跃起,足有七八尺高,单手接剑后平稳落地。回眸,鹤望兰和三百斤也各执兵器,早已摆好架势。
三人蓄势待发,正殿大门也缓缓打开,月无痕抱着琵琶悠闲走出,他向着两侧的屋舍中的众人轻挥挥手,随即慢抚琴弦,一首《秦王破阵曲》从琴弦跳脱出来,这一曲铿锵有力,荡气回肠。
新词声脆,又立于高处,喊声直插云霄:
“切磋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