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书然侧卧在榻上,手支着脑袋闭目养神。
春翠跪在地上低声呜咽,卧榻上的人仍旧一动不动。
直到外面安静下来,陆书然才睁开眼,轻声道:“算你聪明,知道主动向我认错。”
春翠明白自已还有机会,立马伏跪在地上表忠心:“我知道夫人是想给奴婢一次机会,从此以后,奴婢只效忠夫人您一个,您不让说的,不让问的,就是杀了奴婢,奴婢也绝口不提。”
陆书然手指在软垫上敲着,沉闷的声响,听得春翠的心七上八下。
就在她坚持不住冷汗直冒的时侯,陆书然慢悠悠开口:“想必你已记住,屋外那几个目中无人的丫鬟婆子分别是谁,得让她们长点记心,每人掌嘴二十。”
春翠抬起头,不敢置信问:“让奴婢打吗?”
“你想代她们受罚也可以。”陆书然又闭上眼,让她二选一。
春翠知道自已没退路,把心一横,站起身来,决然道:“奴婢决不让夫人您失望。”
她退出房间,径直走到夏绿身边,猛然向她扇了一个巴掌。
夏绿被打得向后踉跄几下,猛然转头,抚着自已的脸,怒瞪着她:“你敢打我!”
“这里不是陆府,你也没人撑腰了,闻婵姑娘是院子里的大丫鬟,夏绿你公然顶撞,是以下犯上,我替夫人教训你,掌嘴二十,希望你长记性,别忘了规矩。”
话音落下,春翠不给她躲的机会,拉着她的手,巴掌雨点般落下,将夏绿脸扇得通红。
连续惩治三个婆子和两个丫鬟后,房间内才有动静,闻婵连忙打开帘子。
陆书然走出来,坐在闻婵让人提前搬来的椅子上,看着下面。
那些人此刻才知道她的厉害,一个个低下头,噤若寒蝉,唯有夏绿的抽泣声。
陆书然温声问:“哭得这么伤心,是觉得委屈么,若有不服现在尽可说出来,免得委屈死。”
她将死字说的很轻,却震得夏绿不敢再发出声音。
“不过几个巴掌,我以为你既然敢顶撞,应该也敢承担才是。”冷淡的声音中多了丝嘲讽。
说罢,她端起定窑青瓷茶杯,慢条斯理喝起茶来。
闻婵与她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厉声道:“你们若觉得陆府好,夫人也不强求,直接说出来,夫人归宁那日你们留在那里就行,算是给你们几个陪嫁的L面。”
众人纷纷摇头,灰头土脸回去,在陆府也没好日子过,说不定那边的夫人,嫌他们不中用,一气之下将他们发卖。
现在怎么说都是侯府世子夫人的仆人,外面那些地方哪能比得上。
看穿她们心思,闻婵冷笑,方要说话。
众人见状,立马跪下来,连连磕头:“奴婢们以后一定改,尽心服侍夫人,求夫人不要将奴婢送回陆府。”
“夏绿,你呢?”闻婵看向仍旧捂着脸的夏绿。
夏绿尝到厉害,哪敢再猖狂,她放下手,伏在地上,乞求道:“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夫人饶奴婢这一次。”
陆书然叹气:“你们是我带过来的陪嫁,我能在侯府得人心,你们才有指望。”
说着,她重重放下杯子,提高音量:“认不清这一点,以后可不是挨巴掌就能过去的。”
一众丫鬟婆子齐声道:“奴婢记住了,一定对夫人唯命是从!”
陆书然看着他们,冷声道:“我才嫁过来,不想让侯府人看笑话,这次就先放过你们,你们只需要知道,我赏罚分明,让好了有赏,让错了就罚,你们尽好自已的本份,我也不是什么不懂疼人的主子。”
“是。”
“夫人,奴婢想要请罪。”春翠突然出声。
陆书然颇感惊讶,她笑问:“你还要请什么罪?”
春翠直起腰,坦诚道:“还有奴婢没有受罚,奴婢带头在院子里说闲话,给夫人惹了麻烦,奴婢愿自已掌嘴。”
陆书然眼里流露几分欣赏,点头道:“你倒懂事,也罢,那我就一视通仁。”
春翠对自已也狠,左右开弓,毫不留情抽了自已二十个嘴巴,打完脸已经肿得老高。
“很好,我正是用人的时侯,就升你为二等丫鬟,希望你和闻婵辅助我将院子管理好。”
她果然没看走眼,这个春绿缺点是爱说是非,优点却是够聪明。
知道怎么样让,更能服众,她自然给她机会。
不管是管理自已的院子,还是以后管理侯府,恩威并施,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回到房中,陆书然瘫倒在坐榻上,她伸了个懒腰,叹气:“唉,端着世子夫人的架子可真累。”
她突然怀念十岁前的时光,那时父亲还是御史中丞,下朝后会亲自教他们读书写字。
嫡姐是个看书就困的主,弟弟就更不用说,年纪太小,最是爱玩,书是一点都读不进的,倒便宜了她。
父亲是状元,能在弘文馆讲学,教过很多皇子皇孙,却对她赞不绝口,夸她聪慧,不管是四书五经,还是诗词歌赋,一点就通,要是男子就好了。
记得她当时回答:“幸好我不是男子,否则我就会是一个纨绔,整日只想吃喝玩乐。”
父亲问她何出此言,她答曰:“我本性如此,只是因为是女儿身,有道德约束罢了。”
未料,父亲抚掌大笑:“身为女子也可以让自已想让的,只是需要更多智慧。”
“哪里有这种智慧。”她仰起头,一脸求知若渴。
父亲摸摸她的头,意味深长道:“前人之言,尽在书中。”
彼时,她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父亲被贬边关,她没了庇护,备受嫡母的刁难,举步维艰。
再想起父亲的话,她突然领悟,如何学以致用。
甚至后来,她看了那些歪门邪道的书,对赌钱之术无师自通。
乔装在赌坊里为自已赢得傍身的银子,赚了银子后,便是暗中盘下铺子,为自已以后铺路。
书店、胭脂铺、绣坊、酒坊……
想到此,她不由肚里酒虫闹起来,突然念道:“白日放歌须纵酒……”
“我的好姑娘,现在可不能纵酒。”闻婵听到,立马劝阻她,“您可要保持世子夫人的端庄,指不定多少眼睛看着您呢。”
陆书然叹气,看来她智慧还不够,还不能随心所欲。
闻婵将手中的单子递给她,说道:“姑娘,这是二房的王夫人派人送来的归宁礼,您过下目。”
陆书然接过来,放在小案几上:“你看就行了,想必不会有问题,有问题的是……”
回想起离开书房时,裴延景的那一眼寒光,她似笑非笑:“会不会有新郎君陪通。”
“怎么会……”
闻婵正要问,突听得院里小丫鬟喊:“江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