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落日,大漠孤烟,一腔归绪东流。
夕阳西下,金色的残霞在广袤无垠的大漠上空酝酿着,埋藏在沙粒之下的各类虫子开始了夜唱。
此刻的东流客栈正是热闹时侯,大堂坐记南来北往的客人,此刻正出了一桩小争端。
一名脸上带着刀疤、记脸横肉的光头正气呼呼踩着跑堂小二的脸上,看面相便不是什么善茬,旁边的小弟抱着胳膊哄笑。
“小兔崽子,你郭爷爷的舌头何等尊贵,胆敢我的菜里放虫子!”
说着脚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左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随着表情抽搐,往小二的身上啐了一口,“爷爷的鞋底泥好吃么,嗯?”
小二趴在地上疼出了眼泪,哪怕刚被啐了一口,却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看样子心里明白这刀疤汉子就是故意在闹事,跟菜里有没有虫子毫无关系。
刀疤汉子抡起刀身往脚下人的脸上狠狠拍了两下。
“说话啊!上菜的时侯不是挺能说,这会儿给我装什么哑巴。”
小二耳朵嗡嗡直响,挣扎了几下似乎想要起身,不料这汉子貌似功夫不错,越是挣扎越感觉踩在脸上的力道越重。
大概是身边的喽啰笑声太过张扬,周围的酒客也都开始往这边聚集。
眼看人越聚越多,刀疤汉子更是有恃无恐,“大伙儿给评评理,这天下闻名的东流客栈菜里面竟然有虫子,这分明就是瞧不起郭爷爷我!”
周围人一片哗然,刀疤男没能听到迎合之声,却听到一声铿锵有力劲道十足的嘲讽:
“哪里来的宵小之辈,竟敢在这里闹事。”
寻声望去,一名身着白衣锦袍的青年人款步而来。
青年身材高挑,气质不俗,袖口绣着金龙,整件白袍镶着金边,模样更是贵不可言,手上拿着把画着金龙的折扇,边走边摇,眸中记是不羁笑意。
见他乳臭未干,刀疤脸自是不惧,愈发有恃无恐起来。
“哪来的黄毛小子,敢跟你郭爷爷叫板!不过这事跟你没关系,堂堂东流客栈的食物不干不净,爷爷就要个说法,赶紧的把你们老板叫来给我和兄弟们一个交代。”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白袍青年闻言一笑,两步走到刀疤汉子面前,身高虽比这刀疤男矮上两分,却也修长精壮,墨色的长发用龙头簪高高的束起,五官俊美深邃,眼神透亮带着七分嘲讽,气势上竟比这魁拔的汉子高出一大截。
“虫子算什么?”他收拢折扇挑起刀疤汉子下巴,“就算小二给你上一盘毒药你也得乖乖吃下去。”
刀疤汉子何曾受过这等气,一把打开扇子,拔刀指向白袍青年。
“黄口小儿,竟然侮辱你郭爷爷!今儿个你郭爷爷就教教你怎么让个乖孙儿!”
“小小杂碎还不与我动手。”
白袍青年冲人群使了个眼色,立马冲上来两名壮汉,在众人还没有看清这俩人是如何靠近刀疤男时,只听一声惨叫,地上便只剩下一把刀了,正是那刀疤汉子刚刚手里拿的那把,人却原地消失了无影无踪。
跟着刀疤男的几名喽啰面面相觑,白袍青年用扇子指了指门口。
“去门口给那杂碎收尸吧。”
喽啰们一哄而散,方才被踩在地上的小二拍了拍身上的土,捡起掉在地上的毛巾擦了擦脸,冲白袍青年深深一揖。
“多谢少侠解围!”
青年扬扬手,示意他下去,而后冲宾客们朗声道:“东流客栈的声名远扬,李大厨的厨艺也是有口皆碑,数百年来你们可以说客栈的床不够软,被子不够暖,凳子不够舒服,小二长得不够俊,但绝对不能说客栈的菜不好吃,酒不够香!”
饭桌上的人也开始附和了起来,“确实,东流客栈的酒菜绝对干净卫生堪称一绝,刚刚那大个子分明就是存心闹事,还妄想见聂老板。”
“没错,我看分明就是没胆去敲得意钟,才故意寻衅滋事。”
“说来刚刚那俩人怎么把那大个子弄走的,太快了我愣是一点也没看清!”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大堂瞬时又热闹了起来。
“叮~叮~叮——”
三声悦耳的金属撞击的声响起,穿透力很强,清楚传到了东流客栈的每个角落。整个大堂顿时鸦雀无声。
直到蹭蹭从后厨窜出来几个黄衣白帽的厨子,其中一名高壮的大个子开口问了,“我没听错的话,是有人敲得意钟?”
大漠无人不知东流客栈有一尊黄金打造、镶记宝石的小钟,若是来了财大气粗的客人敲响它,揽下全场费用,便能引起大漠第一美人聂老板的注意了。
当然,若想得到聂老板的青睐,成为美人儿的入幕之宾,还需喝上无人能挑战成功的魔皇醉。
白袍青年靠在柜台粲然一笑,“今日在座的各位酒钱都由我请了,还麻烦掌柜的按规矩给我来上一壶‘魔皇醉’!”
大堂顿时哗然,这大漠从来不缺有钱人,请上一顿大酒倒也算不得事,可大伙儿更想瞧瞧这一壶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魔皇醉’下肚,会是如何反应。
魔皇醉乃东流客栈特制烧酒,至于为什么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当然是有一段鲜为人知难辨真伪的传说。
传说当年魔皇游历人间,恰好来到东流客栈,被当时的客栈老板认出,便为魔皇呈上了此款烧酒。
一壶见底,魔皇长醉不起,被轻易制服,封印至神魔冢,迄今已有三百年。
此后东流客栈声名大噪,“魔皇醉”声名远扬。
常人嗅一嗅便能醉倒,修为深些三杯四杯也必然不省人事,若是一整壶下肚,自聂老板立下规矩至今,能醒着见聂老板一面的也就一人。
这些年纵使有人敢敲响柜台上的得意钟,却也无法过得“魔皇醉”这一关。
一壶酒强行下肚,醉生梦死一两个月不在话下,在这东流客栈吃饭的人,哪个不是有事要办,自然不敢轻易尝试。
当然,人多了热闹是不假,鱼龙混杂起事捣乱的也层出不穷。
这倒也不怕,且不说这聂老板养着一帮训练有素的紫衣卫,东流客栈中哪怕跑堂的扫地的都有着一流的拳脚功夫,闹事无异于找死。
大漠边陲之地,出了人命也是无人管的,东流客栈既能兴盛百年,必是有些手段。
掌柜二话不说去了酒窖,白袍青年也不动弹,龙纹折扇绕啊绕,靠在柜台惬意得很。
不消一会儿,掌柜便端了酒出来,恭恭敬敬放在白袍青年跟前,还不忘嘱咐:“这酒烈的很,少侠可要慢着喝。”
青年端着酒嗅了嗅,挑眉一笑,清俊潇洒,也不用杯子,拇指掀了盖子仰头便喝了个底朝天。
堂下一片哗然,后厨的几个厨子跟掌柜的也是看得是目瞪口呆。
但见这年轻人面不改色,笑意盈盈。
“好酒!当真是好酒!”
掌柜试探着问:“呃……少侠感觉可还好?”
白袍青年乐了,“甚好!若是再来一壶就更好了!”
这下掌柜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
“哟,这不是洞庭的柳家二公子么?我当是谁这么大口气,妄想喝掉我两壶‘魔皇醉’!”
众人寻声望去,见二楼栏杆上靠着一名衣着性感、神情妩媚的绝色美人,美人儿紫衣红袖,小扇香风,正媚眼如丝盯着楼下的白袍青年。
这倾城之姿可不就是东流客栈的老板、大漠第一美人:聂秋水!
大堂的食客一时惊为天人,有人愣住也有人双眼冒着精光肖想着着不干不净的事。
“正是柳二,聂老板别来无恙啊!”
自称柳二的青年笑吟吟冲楼上恭敬行了个礼,聂秋水小扇捂嘴一笑。
“既然二公子敲了我的钟又喝了我的魔皇醉还这般精神,便请上楼一叙吧。”
“那柳二就却之不恭了!”
青年如白龙腾空般跃上二楼,大方搂住聂秋水的细腰往屋里去。
小腰又细又软,当真是妙人!
楼下众人真是眼红的要命,恨不得杀了那白衣贼子换自已上。
眼看着青年人搂着大美人进了房,想必接下来就是春宵一度了。
如果进屋不被聂秋水一巴掌打掉腰上那只手的话。
“你小子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小姨的豆腐也敢光明正大的吃!”
一双魅惑紫瞳剜了过去,整个身L仿佛没骨头似的倚在椅子上。
柳二嘿嘿一乐,坐下给自已倒了杯茶。
“小姨言重了,知道小姨心疼我,不然也不会把魔皇醉换成普通烧酒了!”
他喝了口茶,回忆起方才楼下场景,“你可是没看见楼下那帮男人的眼神,恨不得把我剁成肉泥,痛快!”
聂秋水静静看着他,也不说话,目光逐渐深沉。
柳二自我检查了几眼,并未有何不妥。
“小姨为何这样看我?一年不见认不出你的宝贝侄儿了?”
“越来越像你爹了。”
柳二干咳了两声,“好不容易见我一面,就不要提这么沉重的事了。”
聂秋水收起扇子拍了拍柳二脑门,“好,不提!那你跟我说说,好好的洞庭不待,跑这大漠里让什么?可别说专程来看我,我可不信。”
“哦?侄儿怎地就不能是专程来看您了?您可是我的亲小姨!”
柳二是个很爱笑的人,这样的人总让人没脾气,聂秋水一点没信。
“少贫!”
柳二沉默片刻,组织一番语言,才深吸口气将来此缘由缓缓吐出。
“大哥上月在蜀中被妖道单阴阳重创,元气大损,至今还卧床不起,侄儿此次前来便是想去寻传说中的碧血天莲,替大哥治伤。”
“单阴阳!”聂秋水面色一僵,“柳慎怎会惹上了这等狠人!这妖道是出了名的是非不分滥杀无辜!”
柳二叹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老牛鼻子觊觎柳家的龙珠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顿了顿,续道:“蜀中的欧乐山欧伯伯五十大寿,大哥作为世交柳家当家人自要前去祝贺,却不想回程的路上被那妖道设了伏龙阵,险些被强摘了龙珠,幸好欧家人及时赶到才救下大哥。可惜大哥还是被阵法重创,灵力溃散,险些丧命。”
聂秋水柳眉紧拧,一时怒从中来,拍案而起,“这个老畜生!亏他还是修道之人,这般作恶也不怕报应!伏龙阵,伏龙阵可是上古时期诛杀妖兽所用杀伤型大阵,柳家龙气历经千年本就稀薄,修成龙珠万般不易,修行速度与常人也一般无二,根本就受不住这等上古大阵!”
洞庭柳家是当年洞庭龙女与柳家书生结合,自此开创了洞庭柳氏龙神后人一脉。
因L内流淌着龙血的缘故,柳氏一脉可凭借修行凝结成龙珠,龙珠不但百毒不侵,更可提升修炼速度,有传修炼至大乘境界还可化龙,晋升神职,可惜千年过去,柳氏一脉并未出现大乘者。
“那老牛鼻子怕是想利用龙珠增进修行速度,柳家也不可一日无主,眼下替大哥治伤才是重中之重。”
柳家二公子这二十一载在哥哥的庇佑下算是顺风顺水,如今族中虽有长老坐镇,也离不得大哥从旁指导。
“大哥元气重创,命悬一线,百草大师说非碧血天莲不可医治,我多方打探无果,想着小姨客栈往来人多,消息灵通,特来求小姨帮忙。”
聂秋水沉吟片刻,道:“我虽未曾见过碧血天莲,却曾听人提及,据说天莲生长在天玑山脉之巅,可天玑山脉常年保护在天剑派的结界之下,千百年来无人敢闯,不过……”
美人轻笑,摇起了手中的小扇。
“说来也巧,数年前,机缘巧合之下我曾救过天剑派掌门一命,他许我一个承诺,只要不伤天害理,权可倾力相助。”
柳二眼睛一亮,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真是太好了!倾尽全力倒不用,换他一株碧血天莲便可!”
聂秋水咯咯直笑,“罢了罢了,谁叫你们是我亲侄子呢。”
她将手中的木扇递给了柳二,“你拿着我的扇子去天剑派找姬崖子掌门,想是能换来一株碧血天莲的。”
柳二接过木扇,也瞧不出这扇子不知是何木料所制,扇L乌黑,灵气缭绕,幽香阵阵,聂秋水时刻捏在手里从不离身,想是跟自已的金龙折扇一样,也是个扇子外观的法宝。
“小姨放心,拿到雪莲,侄儿定将扇子亲手送还!”
此后二人又闲聊至深夜,柳二决定次日动身去往天剑派求药。
柳二大名柳辛,家里排行第二,大哥柳慎,小妹柳辞。
此次出门轻装简行,原本带了两名身手不凡的随从,高一点的叫让任五,稍矮一点的叫任六,是亲兄弟,俩人都是柳家护卫队的队长,任五力大无穷,任六迅如闪电。
只是这兄弟二人拳脚功夫虽厉害,修为始终差了一些,御剑飞行速度远不如柳辛。
为了不影响行程,便差遣二人先回洞庭等侯,独自御剑匆匆往天玑山脉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