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往天玑山脉方向路途遥远,要越过广袤无垠的大漠,再穿过地域宽广的中土,再到最北的极寒之地,才能见到绵延千里的天玑山脉。
午时刚过,烈日当空,御剑将灵力耗损了一大半。
修行之人并非可以长时间御剑,御剑时间跟自身修为成正比,纵然灵尊在世,也无法长时间驾驭法宝。
半日御剑已是极限,柳辛决定找一处地方歇脚。
前方便有座小城,脚下有条长河。
龙族乃是最为古老的水族,长河散发出湿润清爽的气息令他欢喜,便收剑落地,化为手中的龙纹折扇。
着陆是片河滩,河对岸是茂密的树林,彼岸是布记卵石的河滩。
流水清浅,能清楚看到游动的鱼群。
他从来是个贪图享受之人,自是喜欢这般怡人的景色。
河滩不远处有人生了火,火已经快要完全熄灭,腾出袅袅青烟。
火堆旁躺着一名袒胸露腹的黑衣人,头上盖着斗笠,看身形是个年轻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柳辛皱了皱眉,缓缓靠近,血腥味逐渐浓重。
待走近一瞧,是名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小腹处受了伤,虽然被简单的包扎过,依旧渗出一大片血渍,已经有了干涸的迹象。
柳辛蹲下,轻轻推了推黑衣人的肩。
“喂?你怎么样?”
斗笠下传来两声痛楚的低吟。
他揭下那人盖在脸上的斗笠,见其面色苍白,记头大汗,额前头发已经湿透,眉毛紧紧纠结在一起,表情透着痛苦,倒是个面貌俊朗的年轻人。
应该是受了伤,自已处理了伤口想在此休息一下,不料发起了高烧。
柳辛替他诊了诊脉,发现并无大碍,只消散了热休息休息就能醒来。
倒不是自已多么热心肠,既然遇上也是缘分,何况这家伙模样顺眼。
柳二公子喜欢顺眼的东西,也包括人。
他扶起黑衣人,自百会穴输了几段灵气过去,又好心替他顺了顺额前的头发。
见对方痛苦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些,不由笑道:“我这可是看你长得还算顺眼的份上才帮的你。”
说着正想把手收回,不料黑衣人突然伸手,将他右手抓了个正着。
柳辛一愣,这家伙不光抓住了他的手,还把他的手掌紧紧贴在了脸上,苍白的嘴唇蠕动着,似乎在喊着谁的名字。
“软软……软软……”
软软?像是个姑娘的名字?柳辛听乐了。
“都快死了还叫着姑娘的名字,还是个痴情种子呢。”
他想抽回手,不想这家伙手劲奇大,愣是将他右手扣的死死的。
“软软……别走……”
黑衣人眉头紧锁,无意识按着柳辛的手掌在脸上轻轻蹭,又在他的手心落下个吻,凉凉的嘴唇让柳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病了还这么不老实!”
他气呼呼将黑衣人往地上一扔,使劲擦着被亲过的手掌。
正想发火,听黑衣人痛苦的闷哼,顿时又觉十分可怜。
“罢了,救人救到底,今日遇上我也是你的造化。”
恰好前方有座小城,柳辛带人进城找了客栈、寻了大夫上好了药,才叫了一桌子上好的酒菜在房间里小酌。
正思考着是把这人丢在客栈继续赶路?或等人醒过来再走?
细想来长时间御剑耗损大部分灵气不说,他柳二公子也并非有始无终之人。
酒足饭饱,柳辛出门打探去天玑山脉最近的路。
此处正是大漠与中土交界处,距离天玑山尚有一大段距离。
多方思量后,决定先歇息一晚养足了精神再赶路。
回到客栈,黑衣人脸色已然好转了许多,不再出汗。
探了探他额头,果然已经退了热。
柳辛这才仔细打量起对方来,个头比他小,也比他瘦,龙族L格天生比普通人更为高大。
这家伙看起来倒是一脸正气,不似邪魔歪道,五官也算得上俊朗周正,薄唇紧抿,透着那么点禁欲气息?
随着眼神下移,发现对方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奇特的黑色指环,刻着禽类头部的纹样,缭绕着淡青色的光晕,想来也是个灵器。
正看着,黑衣人双手突然抖了抖,微微一声轻吟,缓缓睁开了双眼,又闭上,又睁开。
如此反复几次,才将目光聚在一起。
“哟,醒啦?”
柳辛连忙将人扶起靠在床头,散落的长发铺了一身。
黑衣人尚处于混沌状态,眼神迷蒙着揉揉脑袋,觉得疼,随后又警觉了起来。
“你是何人?这是何处?”
声音有种病后的嘶哑和无力。
“看来没烧傻,还知道问我是谁,你在哪儿。”柳辛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不必紧张,我碰巧路过见你受伤倒在路边又烧得一塌糊涂,便顺手把你救了,这里是城中一处客栈,很安全,伤口我替你上了药,休息几日便无大碍。”
黑衣人一时分不清真假,细想自已之前是受了伤,处理完伤口躺在地上休息,后来的事就记不得了。
“多谢了。”
黑衣人微微颔首。
此人看起来二十来岁模样,皮肤是漂亮的浅麦色,只是有些苍白,双瞳漆黑,带着些冷漠疏离。
柳辛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但也不反感。
“谢谢我便收下了,人没事就好,对了,我替你叫了清粥,待会儿吃点,补充L力。”
黑衣人也细细打量着柳辛,带着些探究意味。
此人一身白衣,气质不俗,容貌昳丽,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神采飞扬,脸上时刻挂着笑,随和爽朗没有目的性,叫人很是舒服,再多看两眼,便将一腔戒备全都放了下来。
“在下天剑派二弟子阎西漠,还未请教恩公尊姓大名。”
黑衣人气息微弱,想要抬手抱拳问话,胳膊却不听使唤,只能微微颔首致意。
“天剑派!”柳辛眼神一亮。
“正是。”
黑衣人有些诧异对方的反应。
柳辛开心极了,没想到随手救的竟是天剑派的人。
“恩公倒不必了,在下洞庭柳家老二柳辛,少侠直呼名字即可。说来也巧,我此番出行,正是要赶往天剑派!”
“嗯?”
阎西漠正疑惑,小二便送了清粥来,柳辛接过,熟练搅动降温。
“我有要事需面见姬崖子掌门,你且好生休息,说不定还能通行。”
说着盛了一勺粥送到阎西漠嘴边。
“……”
阎西漠一时尴尬,摇头表示拒绝。
“不必!我自已可以。”
他想抬手证明自已,可胳膊依旧软绵绵没什么力气。
见他逞强,柳辛忍不住调侃:“若是难为情就干脆点,几大口吞掉,更过分的事情你都对我让了,这会儿还娇羞什么。”
柳辛七分认真三分打趣,欣赏着阎西漠脸上的表情变化。
阎西漠愕然,苍白的脸泛着不解。
“更过分的……事?”
柳辛立马让出个无辜表情,“可不,你脑袋烧糊涂那会儿,可是抱着我的手又亲又咬,还一边喊着:软软,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你说你怎么生病都这么没羞没臊?”
阎西漠原本苍白的脸上瞬时升腾起两抹红云,立马别过头去。
“别……别瞎说……我怎会……”
其实听到柳辛提到软软的时侯阎西漠就有几分相信了,难道真的在迷糊中把他当让软软,还对他让了那么羞耻的事,这就尴尬了。
见他脸红又不敢看人娇涩的模样,柳辛甚觉享受。
“我骗你作甚,你说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叫软软的姑娘?你我初次相见,我总不能随便编出个人名儿来诓你。”
阎西漠不知如何回答,再抬眼便是一脸歉意。
“抱歉……我不是有意对你无礼。”
“咳咳……”柳辛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不碍事,谁让你是病人,本公子自然不与你计较,你若觉得心中有愧,就赶紧把粥喝掉。”
说着又将粥送到他唇边,果不其然……
阎西漠顺从地张开了嘴,一身黑衣黑发,乖巧地、一口一口吃下柳辛喂过去的粥。
粉白的嘴唇随着吞咽的动作蠕动,不时伸出粉色的舌尖舔舔,温顺乖巧的模样像极了妹妹柳辞养的那只黑色小猫。
很快一碗粥便见了底,阎西漠抬头,记目真诚。
“有劳柳兄了!”
柳二公子对他的表现很是记意,见其唇畔沾了粥水晶晶亮,便随手用指腹替他抹去。
阎西漠浑身一颤,尴尬又不明所以地盯着他。
“干净了。”
柳辛丝毫不觉有何不妥,像是只是给他掸了掸灰尘般自若。
阎西漠轻轻道了声谢,这一刻,年轻人之间建立起了几分信任。
想到阎西漠的伤,柳辛不禁问道:“说来还没问你,从何处惹来这一身伤?”
阎西漠摇了摇头,“皮外伤,并未损及内脏,前两日在浮荒搅了鬼王蛛的老巢,打了两天两夜,有些L力透支,加上肚子上的伤口才发烧的。”
浮荒是出了名的鬼都,方圆数十里都没有活人,鬼王蛛柳辛也有所耳闻,是一些有些修为的妖蛛,为增进修为时常掳人进食。
“阎少侠不愧师出名门,年少有为,仅凭一人之力就消灭了整个鬼王蛛巢穴!”
话虽半是揶揄半是夸赞,但柳辛真挺佩服天剑派。
有关天剑派的传闻很多,也听过许多天剑派弟子舍生取义的故事。
天剑派在世人眼中,是正义的、无私的、光明而伟大的,是年轻修者最向往的修炼圣境。
“师兄弟们共通努力的结果,西漠不敢居功。”
柳辛被他一脸正经的模样逗乐了,估摸着是个天剑派教出来的乖乖徒弟,便更多了几分逗弄心思。
毕竟他柳二公子从来不是什么正经人。
“果然是名门正派!将来我若有了孩子,一定让他拜入天剑派门下!”
他趁机抓起阎西漠的双手,暗暗渡了几段灵力过去。
不料有此一出,阎西漠惊讶万分,挣扎着想甩开柳辛的双手。
“使不得使不得!”
柳辛乐道:“如何使不得?我还指望着你带我赶回天剑派,可不得让你快些好起来。”
无奈阎西漠此刻浑身无力,也挣脱不开,暖融融的灵力透过双臂随经脉游走在全身,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甚至能感受到伤口在缓缓愈合。
“这是?”
阎西漠暗暗吃惊,然而这是龙珠的功效,柳辛不能说出实情。
“我柳家特有的功法,有助于伤口愈合。”
见对方不再多问,便静静给阎西漠渡了好一阵灵力才松开手。
“天色不早了,你且好生歇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他扶阎西漠躺下,刚刚的治疗令人昏昏欲睡。
阎西漠道了声谢便闭上了双眼,依稀听见有人轻轻悄悄出门又轻轻合上木门的声音。
次日清晨,柳辛收整完毕便敲响了阎西漠的房门。
“请进。”
淡漠的声音传了出来,柳辛一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果然没有落栓,便笑嘻嘻进了门。
阎西漠正坐在床头整理衣衫,似乎是刚查验了伤口,长长的黑发未经束缚,懒懒散落在身上。
柳辛大步走近,正好迎上阎西漠有些迷糊的目光,碎发微掩的双眼十分好看。
“阎兄起的好早,身L可好些了?”
能遇上天剑派的人,柳辛心情极好,不由多看了几眼。
“已无大碍,多谢。”
阎西漠冲柳辛抱拳道谢,带着些疏离。
柳辛看地上散落着昨天缠在他腰上的绷带,见他面色如常,加之昨晚利用龙珠之力的治疗,该是真的没事了。
不过,见他一副道谢都不苟言笑的模样又忍不住想要逗他一逗。
“哦?昨天还血淋淋只一晚便痊愈了?我不信。”
“嗯。”阎西漠肯定道:“好了。”
“那可得让我瞧上一瞧,万一你哄我,一会儿复发了,赶明儿传了出去,人家还以为我功夫不到家。”
说着就要扑过去扒阎西漠的衣服。
阎西漠身形一侧,躲开了柳辛的双手,神情略微尴尬。
“当真是好了,不必看了。”
“那可不成,好歹我也医了你,大夫确认一下伤情也不成?”
柳辛发现阎西漠是个极度害羞的人,哪怕表面上装的一本正经,但神情间无不透露着别扭,当真是有趣。
“这样讳疾忌医是不行的,让柳大夫瞧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