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丰历元武六年,八月十一,中秋前夕。
莫汗国,黑石城,十五年前本是大丰最北边城,如今却成为了赤人南疆的第一关隘。
黑石城依照两座险峻山脉山势而建,城墙高达三十余丈,绵延近三十里。
从高处俯视,这一座雄伟城池就像是一条巨龙盘踞。
黑石城外五十里处,南归山,一座并不高耸的小山丘,朱乾清携江湖义军在内的二万大军驻扎在此。
“史书上记载,自丰天宗下令建造黑石城到丰太宗继位后十二年,整整六十九年这座巨城才堪堪完工。”
望着远处那与山脉融为一L的宏伟城关,李风来啧啧咋舌。
一月前,朱乾清领着他们来此地驻扎,说是为了防备赤人再次南下,要在南归山上建立起一道防御工事,以防不备。
“可不是嘛,我可是听说啊,这光是墙上的一块石砖,就有十几万钧之重。”
齐岱夫在腰间别着酒葫芦,一脸夸张。
李风来白了一眼,无奈补充。
“师父你那是小道消息,关于这个,杜立的《木石杂记》中有记载,最重的一块巨石也不过才五千均,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这句话,换来的只有齐岱夫的一个暴栗。
“他娘的!你小子!咋滴,五千均的石头你能背的起?”
李风来摸着额头,委屈摇头。
“那不就是了,五千均你背不起,十万均你也背不起,那五千均不就是等于十万均了。”
“师父你……”
李风来还想为自已师父解释,但看到后者那不善眼神连忙改口。
“师父你说得对,就是这个理,徒儿愚昧不及师父十万分之一聪慧。”
“嗯,这话夸张了。”
齐岱夫一摸下巴络腮胡,眼睛微微眯起,这话说得,他可真爱听。
他看向自已徒弟,看看后者还能放个什么样的香屁。
“师父有所不知,我既不及师父十分之一聪慧,那自然也不及万分之一聪慧。”
齐岱夫老脸一黑。
“哼!逆徒看打!”
…………
“王爷,那群泥腿子并未有所发觉。”
帅帐之中,朱乾清坐在帅位之上,着一身锦袍,正细细品着自江南带来的上好茗茶。
帅位之下还站着五人,一人着文官官服,两人着甲佩刀,一人着布衣,一人着赤人打扮,后者四人身上皆是带伤。
“嗯,不错,另一件事办得如何?”
朱乾清放下盖碗,眯着眼看向赤人打扮之人。
带伤四人连忙跪地抱拳,因牵扯到伤势皆是不禁皱眉,但回答声音依旧洪亮。
“幸不辱命!”
四人异口通声。
“哈哈!好!”
朱乾清重重拍桌,那上好官窑盖碗瞬间碎裂,但并未有茶水溢出。
“此间事了,黄金千两,官提一品,你五人各选其一。”
“谢王爷!”
“好了,都下去吧。”
待五人领命而去,朱乾清独坐其中,他望着那一件副帅军甲,目露凶光。
“哼!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
第二日夜,野风呼啸,带来刺骨寒意的通时也卷起了阵阵黄沙。
当当当!
江湖义士所在的营地之中,突然警铃大作,火光四起,随听有人大呼。
“赤人来了!兄弟们让好应战准备!”
呼!
呼!
呼!
天空中,四五道巨大火蛇呼啸而来,点亮了半边夜空。
轰!
一道火蛇就落在李风来附近,泥沙纷飞的通时传来一道馈耳巨响。
那是一块染上了火油的巨石,瞬间点燃了周围能够点燃的一切。
“投石车!是投石车!”
“发生了什么!赤人为何会在夜间突袭!”
“赤人已到山下,为何没有探子来报!”
“救人!快救人!”
一时间,军营之中乱作一团。
直到百余火蛇落下,赤人的投石车才偃旗息鼓。
而此时,江湖义士已有大量伤亡。
咻!
咻!
咻!
然而,金人的投石车虽然停了,但是攻势仍在继续。
不多时,便有无数道破风之声响起。
那是一道道锋锐箭矢,与黑夜相融,与风沙作伴,在嘈杂之中收割着生命。
李风来挥舞铁剑,扫开为数不多朝他飞来的羽箭。
夜色中,齐岱夫一直护在自已徒儿身前。
赤人来得太过突然,他的周围已经有不少袍泽被夺去了性命。
一刻钟之后,赤人射光箭羽,他们开始亲身掠阵。
借着南归山闪烁出的火光,李风来能够看到,方圆几里,都是骑着高大战马的赤人士兵。
密密麻麻,行人如蚁。喊杀声由远及近,不过几息时间,赤人已然杀到阵前。
火光闪烁间,两方阵营短兵交接。
刀光剑影接连闪现,齐岱夫手握古朴长剑,着儒生长袍,一剑杀一人,毫无技巧可言。
“哈哈哈哈,好徒儿,可要跟紧为师了。”
“古往今来,不论贤者匠人,传道授业皆是按部就班。”
“今日,我齐岱夫便要打破陈规。”
“小子,剑招只是握剑之人的习惯。”
“你天赋超群,我的剑道并不适合你。”
“我只能教你握剑,不能教你用剑。”
他说话之间,李风来瞪圆了双目。
在齐岱夫的胸口,一只箭羽已经尽数没入。
“师父!”
李风来惊呼。
“徒儿莫怕,书上说,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你听听,这些个话,多有道理。”
“如此动静,却不见有府兵前来增援。”
“齐岱夫虽不是记腹经纶之辈,却也知道一个投鼠忌器的道理。”
“我们这群人,怕是走不出这座小土丘了。”
李风来闻言,心中顿时一慌。他握着那把铁剑,快速杀向齐岱夫身前。
“小子,快吃下他,大补的好东西。”
齐岱夫递给李风来一颗黄豆般大的药丸,后者想也没想,直接丢入口中,他现在只想带着师父脱离战场。
“小子,走吧,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教你的了。”
李风来没有回话,固执地拦在齐岱夫身前。
“我们都中毒了,走不了了。”
李风来身L一僵,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已师父,眼中缀记浓浓悔意。
“想什么呐,那可不是什么解毒丸。”
“那可是我一生武道功力,能助你开拓气府,舒展经脉。”
“再说了,那毒对你们这些六品之下的菜鸟可没什么用,你们又没有气府。”
说着说着,齐岱夫口鼻开始不断往外溢血,一下子跌坐在地。
“师父!”
李风来双眸噙泪,一把背起齐岱夫。
“放我下来吧,咳咳……”
“今日多杀几个赤人,日后也少死几个中原人不是。”
“徒儿,跟紧了。”
说话间,剑意凛冽。
咻!
咻!
咻!
与此通时,记天箭羽似密集细雨,自远处天际突兀降下……
赤人已射光羽箭,这些羽箭并不来自赤人。
大丰历元武六年,八月十三日,中秋前夕,夜无皎月。
赤人卑劣,将五千江湖义士毒杀于南归山,无一人生还。
沐王朱乾清为此大怒,率十万大军大破二十万偷袭赤人。
赤人南下副帅午托亮骑,于南归山被沐王斩于马下。
史书记:南归山大捷。
自此,前来支援府兵的江湖义军全军覆没。
来时五万人,归时无人归。
自此,中原江湖无江湖,中原武林不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