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本是要更衣入寝,只是望见太子今日送来的那物又不得安睡。
裴妗玉起身缓步走到书案边,随意用手往两边拨了拨,就见庐山真面目。
一本黄粱梦,一本长相思。
难道梁霁知要与她叙旧情?
真不应该,本就相隔杀亲之仇,就算念他忠君,又有幼时情分,如今恐怕也只有相顾无言了。
当初他父亲被诬陷谋反因而丧命,其余亲眷被流放江北,命悬一线。
苟延残喘仅他一人,如今如此忠君报国,谁人心不有疑。
不过父皇重用他,太子又急需他的助力,此人左右斡旋,颇有城府,我怎能与之为伍。
“渡月,将此物送还太子,就说本宫无需,勿送也。”
渡月依命行事,裴妗玉一夜无眠。
又想起年少,宫闱之中,一片死寂,唯有他携春般照拂。
故人重逢,怎么更有疑虑?
——
春猎。
百官携家眷伴皇帝围猎。
裴妗玉照常只是围猎当日去过了个形式,便就要回宫休养。
稳坐高台,心无一物,只望梁霁知百步穿杨,风吹发髻,心不知如何才能沉稳。
“霁知如此英姿飒爽,不知心有所许否?”
姑母元成公主裴颜打趣一般笑道。
梁霁知下马将所猎之物献上,手上作揖向高台众人行礼问安,又才回道:“并无。”
“如此翩翩少年郎也不知是谁家能觅得当作夫婿。”
元成公主喜笑开来,与左右两边的公侯夫人说着。
裴妗玉垂下眼眸,只觉聒噪。
她不喜言辞,性格冷谈,除了父皇与她骨肉亲情,旁的不过茫茫众生中的一个,况且她也是命不久矣,并不想在尘世惹尘埃。
“父皇,儿臣乏了。”
裴妗玉与身侧的父皇轻语。
“入夜番臣进献必然有趣,妗妗不若先在帐中歇息。”
裴煜命人好好服侍公主,他这个心肝肉总是闷在宫中,太过沉静,少了许多朝气。
如此,并不好再说些什么,裴妗玉喜静又喜敞亮,于是帐门大开,可却熙熙攘攘。
“殿下,风大,还是闭帐歇息吧。”
渡月望着自家主子迎风而站,心里不知有多担忧。
风萧萧,愁尚存,自消磨,何故忧。
裴妗玉垂下头笑了笑,何必呢?
“也好,便就如此吧。”
一睡无梦,直到帐外忽然灯火通明,行人匆匆,着急忙慌的低语搅醒了她。
“何事如此喧闹?”
渡月闻言出帐探听,说是有刺客,左相御前救驾被毒箭刺伤,性命垂危。
什么?
那一瞬,裴妗玉的心突然一窒,“父皇可安好?”
渡月让公主安心,皇上安然无恙。
梁霁知啊,梁霁知…
“给本宫更衣。”
帐外嘈杂,侍卫们见公主要出帐忙说:“陛下有令,命公主不得出帐。”
“那便护送本宫去见父皇,可好?”
一句可好威压着人心有余悸。
一路并无险,只有医者来来回回。
“妗妗何故来此?”
裴煜一见着裴妗玉,脸上担忧尽显。
“父皇遇险,儿臣自是担忧。”
裴妗玉安坐后又说:“梁霁知幼时与儿臣略有情义,我自通忧。”
她向来不与父皇遮遮掩掩,况且她光明磊落,何必掩人耳目。
“妗妗不必忧虑,梁卿性命无忧,只是昏迷不醒。”
裴煜也是惊魂未定,此事又颇为蹊跷,眼下围猎之事只得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