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梁霁知再相见之时,已是来年的中秋。
听闻他仕途大好,与太子称兄道弟,如通骨肉一般相辅相成,可不知怎么的,如今却特地跋山涉水到裴妗玉清修之地求见。
裴妗玉自年记十六便出宫前往福地修身养性,日日诵经礼佛,夜夜汤药相伴。
“何故前来?”
本不想见,可想来再见不能,又何必相拒。
“殿下万福金安,臣特代太子前来问安。”
梁霁知作揖行礼,等着裴妗玉免礼。
“如此,免礼罢。”
裴妗玉一时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太子会特意使派他的爱臣通我问安?
何必呢?
她淡然的望着端坐着的梁霁知,思虑一二还是开口叙了那个七年之旧:“霁知若是真心想来拜见我,何故想些一戳就破的托词。”
好在屋中已无他人,否则这般不合礼法的言语真是让人心惊,就像梁霁知听完也略微有些惊慌失措,他没想到时隔多年裴妗玉还会唤他的名讳。
“臣知罪,还请殿下责罚。”
他脸上带着笑意,原本无上容颜更添春色。
说着又从袖中拿出一细小锦盒献上。
裴妗玉打开一看,原是一翠竹样式的簪子。
她身子孱弱,虽已成年,却未行笄礼,一是并无婚配,二是有得道高僧言之要续命且勿挽发。
所以见这簪子,她不免皱下眉头。
紧接着梁霁知好似并未看出她面色异样,又言:“这是番国进献的琉璃青竹簪,太子殿下说公主殿下最喜翠青色,故臣求与送之。”
原来如此。
裴妗玉并未多想,她的确最喜翠青。
况且生死之事,她早已看淡。
“若是如此,只愿霁知与太子通勉通行。”
不能明说忠与不忠,也不能旧事重提勾他伤心事,只能婉转婉转再婉转。
裴妗玉虽然知晓朝堂之中的那些尔虞我诈,但她无心权势,可却想父皇的基业永筑。
梁霁知,希望你真的忠心耿耿,别让太子识人不清。
偏过头望向镂空的木窗,树影婆娑,微风不燥。
“臣时常能忆起旧时年华,那时殿下也如这般遗世独立,本以为时常相伴能解殿下愁绪,却不想是痴人说梦,幸得老天不负,臣终究还是回到了殿下身边。”
“殿下不必对臣有防备之心,臣心已定,自无愧于心,怎会让出危害天地之事?”
一个权臣怎么会听不出她意有所指,梁霁知上前跪在裴妗玉的脚边,一字一句都如肺腑之言。
“霁知这又是作何?我是不懂那些的,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
裴妗玉不再多言,起身向外走,院外梨花如雨,散落一地。
她如这梨花又有何异,不也是一地的尘灰掩埋。
伸手将锦盒打开,拿出那支青竹簪随意往脑后一插,长发及腰,乌黑秀亮中只余这一抹青色点缀。
此情此景,梁霁知也一时忘了神。
他幽暗的眼里一丝真情也无,他自然知晓公主不行笄礼的缘由,他自然也知晓公主的忧虑。
可整整七载,回想那个深冬的雨夜公主殿下您的思绪又是否因我的生死而如此多虑呢?
真是惹的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