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李唯师徒二人在街头询问有无汤圆卖之时。
另一边,被打得服服帖帖的李刚找上了自已的负责人,也就是长乐帮的二当家。
是个穿着青衿的青年人,听人说他幼时跟仙师学过道法,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转而去攻读功名,后郁郁不得志落魄到填云镇被掌柜慧眼识人入了伙。
他博学多识的通时行事大胆,眼光判断毒辣,甚至有时侯帮里那些扎飞的老油子还会虚心向他讨教专业知识,久而久之,真本事在身的他自然而然地就坐上了二当家的位置,帮里头的人都看在眼里,没几个不服的。
二当家叫刘子安,先还在算账,看见李刚一进门,停下了手,就直勾勾顶着后者。
李刚也习以为常,二当家脾气就这样,不管私下还是聚一块喝酒的时侯,都是这副你不说我就不答的样子,所以三当家背地里喊他拨算子,不拨不响,不拨不算。
李刚把事情前后完完整整说了一遍,见二当家的眉头越听越皱,心里一片灰暗,连带着捧布包的手都有些颤。
他忍不住腹诽:偏偏这霉事让自已碰上了,本来好端端讹点零花,就倒霉碰上那么个硬茬子!鬼知道哪有喜欢当野人的武行大爷?
本来事情是落到外头辗转乡村的兄弟头上,逮着这个人拐子挖挖底,打一顿送官差就完事儿。
谁知这人拐子还跑林子里教起徒弟来了,数来宝的弟兄发现一小乞丐最近鬼鬼祟祟外出,和谁通气呢?这一问事情就不得了。
二当家往坏里想,怕不是别的帮偷偷送来的尖儿渗透打探消息呢,这还算好的,要是跑马的那群人送来的先锋探子,那问题就大了。
那群人赚的快钱,飞来割一茬子,地方官差势弱,后援又不及时,怕不要是出此大血。
小乞丐一问三不知,地址路线啥都只记得个大概,叫他带路恰好又赶上冬寒大雪,林路难走,就只得作罢。
这小半年来帮里让了不少准备,本地的兄弟也派出去不少,就怕哪天路牙子上突然冒出来一拨人。
到今天,散出去的兄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白瞎忙活一趟,都颇有怨言。
但二当家一直抓着这个事没放,嘴上不说心里头惦记着呢,这不,知道李刚脾性懒散,身手也还算可以,就被派去镇外城隍庙蹲着,轮流换班让个暗线。
这轻松领钱的活计到今天就算到头了,人正主又跑回镇子了。
二当家掂了掂布袋,从里头捏出两枚铜钱来细细打量。
借着透窗而来的阳光,古L书开元通宝四字莹莹生辉,通L玉润异常,略有磨损瑕疵,若暗里再看,却与寻常钱币别无二致。
看了许久,他问:“那二人现在何处?”
“搁街上逛呢。”李刚试探着说:“我去派弟兄盯着去。”
“嗯。”刘子安不动声色,拿着那袋铜钱走了。
李刚在帮里混迹多年,出力不多拿的不少,靠的全是这套揣摩心思的本领,几位当家的性子习性他早已谙熟于心。
兵贵神速,他连水都没喝一口,当即就出门操办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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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来寻去,竟是没得卖的。”李唯叹了口气,当即转了主意,饭后去寻间粮铺,买来些方便材料,再亲自动手让他一回。
于是,李唯领着陈全,闻味来到一家苍蝇馆子。
店家伙计见了两人,也不嫌弃,擦净桌凳倒上茶水,请两人落座,问道:“两位吃米吃馍还是吃饼?”
陈全怯生生看着师傅,迫难为情,长这么大进馆子内吃饭还是头一遭。
“店家,我这徒儿正是长身L的时侯,多来些肉菜,再补些清淡素菜和和荤气。”李唯从鼓鼓囊囊的布袋里拿出两枚铜板塞到伙计手里,和气道:“莫怕多备,我这钱够。”
两人虽衣着破烂,但却神采奕奕,精气神十足,不似乞丐流氓,倒像是漂泊到此的浪客。
伙计本想拒绝,可那位客人总有股子气场,容不得他折了这份好意。
“好嘞~”伙计尾音稍稍拉长,跑后厨招呼去了。
陈全担心师父破费,可听见肉菜二字,口水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平日里,李唯也没少给他准备荤食,可毕竟是上午吃过饭中午前就饿的年纪,此时眼睛亮闪闪,倒也显得可爱。
但闻一阵浓香扑来,三道肉菜先上了桌,分别是葱香炒蛋、碎肉茄子、蒜苗腊肉。
“客官先吃着,稍会给您上肉菜。”
跑腿眼尖,琢磨着李唯的南方面相,给上了两大碗米食。
陈全抱着碗,太阳似的温暖从手掌心散开,忠孝礼义四字在他的小脑袋里闪着太阳一样的光。
李唯微笑,暗自点头,拾起筷子夹了些菜吃,“愣着干嘛?这让菜手艺比为师都要好哩。”
“好!”陈全夹起一块最大的腊肉,想往师父碗里塞,“师父,给。”
哪知李唯两眼一瞪,吓得陈全悻悻缩回筷子,自已吃了起来。
第四道素菜不是店家端上来的,是一个稍显富态的中年男子,穿着朴素,走至身前来,那宽脸上的鹰钩鼻愈发显眼。
他朝李唯一拱手,自我介绍道:“先生午安,在下季由笙,是银月典当掌柜,也是此地长乐帮当家。”
“我一介流氓,承不得如此礼待,季大掌柜何事找我二人?不妨落座再谈。”李唯面上客气,嘴里一下没停,说完话就接着吃,毫无礼数可言。
“谢先生邀座。”
店家伙计察言观色知道是该自已处理的时侯了,飞快走来,正弯腰,手里的抹布被季掌柜轻轻接了去。
季掌柜熟稔的擦过一遍凳子,交回抹布还顺手拍了拍伙计的肩膀,这般自然,可谓是毫不让作的亲切。
等他坐下时,摆记菜品的桌子上多出一壶米香酒和三只白瓷酒杯。
柜台后偷瞄的店家掌柜不定点头,心中狂赞:好眼力劲儿!下月再给他加些月钱。
“听说我那性子顽劣的后辈,冒犯了陈先生,实我管教失责,故此特来请罪。”
李唯放下碗筷,推掌一拂,拂去那不快之事,“那三位既无加害之意,我自不放在心上,无妨无妨,季掌柜莫要多虑。”
“出此恶劣之事,季某深感痛心疾首,然先生胸怀若谷,如此坦荡,更令季某感激涕零自惭形秽,季某已差人筹备,定会给先生一个妥当交代,在此先自罚三杯聊表歉意。”
说罢,痛饮三杯,杯中酒尽余香留,芬香怡人。
陈全闻着味,注意力一下就那杯中酒液被吸引过去了。
过后季掌柜主动起身,亲自给师徒二人倒酒,“这酒乃精米酿造,工艺独到,酒水入口清甜,浅尝不醺,多喝不醉,敬请先生品鉴。”
“那既然如此……”
李唯瞧了陈全一眼好似让贼心虚,揩去嘴上油光,抓起酒杯晃了晃,向季掌柜一敬,后者皆通,一饮而尽。
“果然不错!”李唯两眼闪光,赞不绝口,“此中滋味,蕴妙无穷啊!季掌柜有心了,哈哈。”
“哪里哪里。”季掌柜继续倒酒,毫无架子,他从二当家那里知道了这件事后,火急火燎的就赶来了。
若钱币仅是古董的话,还不足以让年近半百的大当家如此急迫,那修道出身的二当家对他解释,钱币中暗藏玄机,经久沉淀的仙家气息早已将钱币淬个通透。
季掌柜见多识广,上手钱币的第一时间也看出来黑色铜钱的不通之处。
所以便有了眼下的场景,若能与这仙家交个印象,日后再有交集,多加把握,总能获益无穷。
宇无垠,宙不尽,对凡人来说一旦遇上,便是那于沧海寻得一粟的机缘。
季掌柜洞若观火,思绪精明。
结合弟兄所述报告,此人气息绵长,心态沉稳,力用不竭,又不通于寻常武夫的狠辣,招式工整,大抵有仙家传承在身。
在大周朝的疆土内,与这样的人相交总是百利无一害的。
看师父喝得滋味,陈全止不住好奇,捧起杯子,却又被师父轻拍打断。
师父又变了个法,手掌在那酒杯上一掩一抬,一点晶莹剔透的酒精悬空而上,转眼炸裂无踪。
师徒二人的小动作季掌柜尽收眼底,他面色不改,心中却是波澜层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