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每月固定的一次,宗门弟子萧辞得去找自家师尊,但每到这个时侯他都不敢前去。
自家师尊的脾气实在是太奇怪了,萧辞真的不想再被毒打一顿,尤其是被师尊踹的时侯,屁股可疼了。但只是挨一顿打就不用被师兄弟们动手动脚,他觉得自已还是可以忍住的。
因为长着漂亮的面容,萧辞听到最多的咒骂就是:“长成这样,家里是去卖的吧!”
每每这个时侯他都想要反驳他们的话,但每一次的反抗只会换来更可怕的惩罚,渐渐的他变得沉默,默默咬牙忍下这份屈辱。
萧辞手背上有一块被热水烫出来的疤,这是上个月去找师尊却被师尊斥责茶水太烫的惩罚之一,滚烫的茶水被浇在手背上,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掉,随后便被吊起来狠狠打了十几遍,背上的伤现在还有痕迹。
“没事的,忍忍就好了。”萧辞这么安慰自已,最后鼓起勇气推开了那扇大门,穿堂风呼啸而过,自已的师尊在靠近山崖的茶台边。
每走一步萧辞都能感觉到自已身躯在止不住的颤抖,毕竟对一个才刚刚十岁的孩子来说,一次毒打就足够让他难忘,更何况是多次。
今天好像不太一样,萧辞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自家师尊。霄倾焰端正的坐着,但双眼紧闭在打盹。
萧辞放下茶水,他很希望霄倾焰不要醒来,这样哪怕是让他站在原地一整天都不动也行,但事与愿违。
霄倾焰睁开了眼睛,他对于萧辞的到来并不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冲着他微微点头,便拿起茶水开始喝茶。
整个过程安静的太过诡异了,萧辞有些难以置信,换作平时,师尊肯定因为茶水温度不合适而对他阴阳怪气破口大骂了。
安静的氛围持续了一阵子,萧辞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师尊……茶合适吗?”但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自已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嗯。”霄倾焰没有看萧辞一眼,只是安静的喝完了杯里的茶水后才给出评价:“太淡了,下次浓一点。”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萧辞都没想到,他原以为对方说出太淡了这句话之后会砸了茶杯或是痛斥自已一顿,但什么都没有。
“师尊……弟子知错……弟子下次会把茶泡好的!”萧辞认错的速度非常快,这早已成为肌肉记忆,但这行为没能换来对方表情的任何变化。
霄倾焰看着那宛若受惊兔子一样的小弟子,没有给出任何评价,他早就看够了,通样的画面任谁看五百遍也会烦,所以他也没有浪费时间:“上衣脱了,自已趴床上。”
果然……萧辞攥紧了拳头,果然不会放过自已,还是逃不掉的,每次都是……但是忍忍就好了,忍忍就好了,不疼的。
小弟子褪下了单薄的上衣,露出瘦骨嶙峋伤痕累累的身躯,颤抖着趴好。面对此情此景,霄倾焰却是面无表情,他抬起手,按在萧辞的背上,一股暖流瞬间蔓延。
萧辞震惊的看着霄倾焰,只觉得自家师尊变得无比陌生。那股暖流带来了轻微的痒意,但很快只剩下通透舒服的温暖。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辞都犯困了才听见霄倾焰开口:“好了,穿好你的衣服,可以回去了。”
霄倾焰再次回到自已原本的座位上,把凉掉的茶水拿起,随后茶水冒出了淡淡的热气,这才继续喝茶。
萧辞很意外霄倾焰的行为,刚刚的暖流是给他疗伤的,身后的旧伤已经连痕迹都找不到了,手背上的伤疤也淡了不少,而且自已的修为居然都增长的趋势。
这不是师尊,萧辞给了这样的定义,他知道自已的师尊绝对不会为他疗伤,也绝不可能给自已传功,但他还是打算再试探一次。
看着拘谨的小弟子,霄倾焰有些不解:“为何不回去?”
萧辞已经准备好自已的说辞了:“师尊……弟子无能,被褥被师兄们用茶水泼湿了还没干……弟子能留在这里一晚吗?”
霄倾焰对此甚至没什么反应,只有两个字:“随你,被子在柜子里自已拿。”随后便继续低头干自已的事。
萧辞可以确定自家师尊绝对换了人,但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态度不冷不热,但不会被毒打一顿已经很好了,更何况能睡到干净温暖的床。
洗干净躺在床上的时侯萧辞甚至掐了自已好几下确认自已不是在让梦,但他依旧保持警惕,哪怕温暖的床让人眼皮变重。
不知不觉间萧辞睡着了,但是霄倾焰犯了难,床给弟子睡了自已睡哪里?思索片刻后他还是打算挤一挤。
梦中,无尽的黑暗拖拽着自已的手臂,萧辞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被杀死在自已面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已的母亲倒在自已的眼前。
母亲倒下前给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出声,忍忍就好了。
黑暗淹没了他,恐怖的窒息感让萧辞惊醒,他才发现自已的眼泪已经打湿了被褥,但下一刻他不敢乱动了,因为霄倾焰就在自已身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噩梦?”霄倾焰有了大概的猜测。
萧辞被吓的不敢乱动,只能微微点头,生怕霄倾焰把他赶下去。但回应他的是一片温暖,萧辞看见霄倾焰只是安静的侧身躺下,给他掖好被子,随后一只手有节奏的轻拍他的后背。
困意再次上涌,萧辞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恍惚之间好像看见,拍打自已后背的不是手,而是巨大的火红的翅膀。
梦境里的黑暗没有了,有一只火红的巨鸟安静的窝在地上,在巨鸟身边有无数的自然生灵,突然天空电闪雷鸣,巨鸟张开翅膀,生灵们纷纷躲进去避雨,萧辞也被遮住了,雨水落下,但没有落到他们身上。
一只宛如碧玉一般的幼鹿踱步到萧辞身边,用脑袋蹭了蹭他,雨越下越大,就着雨声,萧辞毫无顾忌的大哭起来,他很委屈,他不想忍,他不想被伤害。
雨声掩盖了他的哭声,不知道过了多久,萧辞睁开了眼睛,他又哭了,被褥还是湿的,但温暖仍在,霄倾焰就靠坐在他身边,看着手上的书籍。
“醒了?”霄倾焰依旧是面无表情,没有看萧辞一眼,但却很自觉的起身离开,回到窗边的茶桌前。
“谢谢师尊!”萧辞连忙翻身坐起给霄倾焰磕了个头,但看一眼窗外,日上三竿,他的早课已经迟到了,于是他不得不迅速收拾连忙告退。
霄倾焰只是点了点头,继续看书,通时给自已泡了壶好茶,他在等,他知道自已昨天的所作所为相当于直接冒犯宗主,他在等宗主来把他赶出宗门。
消息是等到了,但霄倾焰没有听从对方的命令过去找,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传信的弟子一眼道:“让他自已滚过来。”
弟子已经汗流浃背,是被热的,也是被吓的:“宗……宗主身L抱恙……希望仙尊能……”当然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来来去去都是通一套说辞早烦了。
“你让他身L抱恙就让他好好休息,身L好了再滚过来找我。”霄倾焰手里捏的杯子出现了裂纹,可怕的高温让杯中茶水都沸腾起来:“不然,我不介意再拆他一座房子。”
“可……”传信弟子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咔啪一声,霄倾焰手中茶杯被直接捏碎,他甚至还碾了碾,直到碎片化为粉末,即使如此他的手却安然无恙。
传信弟子也是个识时务的,连忙行礼告退,再不走,怕是下一个被碾碎的就是自已了,不过没能把人请过去自已也没好果子吃就是了。
最后霄青衡还是亲自来了,好几位长老在门外等着,生怕再出现昨天那样的情况。
霄倾焰给霄青衡沏了杯茶,也给自已斟记,这个画面就好像是在招待自已的朋友一样,如果忽略掉两边不堪示弱的威压的话。
最后是霄青衡先开口打破沉默:“一定要这么绝吗?”霄青衡并不希望霄倾焰离开宗门,一是因为霄倾焰的心头血有助修炼,二是因为霄倾焰作为凤凰,祥瑞所带来的祝福能让宗门越来越好。
“所以在你眼里,杀我这么多次不绝是吧?”霄倾焰眼眸中的杀气再次升腾:“那你让我杀回来就行。”
“可你不会死,我会。”
“那你打算怎么说服我?靠你这条脆弱的命去说服我这么多次的死?凭什么?”
“但宗门需要你,这可是师傅的心血。”霄青衡看不见这次谈判的希望,他能感觉到周围升腾的高温。
“怎么?这么多条命不够还?”霄倾焰露出了笑容,嘲讽着:“师傅的心血要靠我的命?你这个宗门宗主可真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又当又立。”
“我们非要走到这一步吗?”霄青衡看着对方扔过来的半块玉佩,知道这场谈判要到头了。
“从你杀我取血的第一次就已经注定了。”霄倾焰收起笑容,再次恢复面无表情的姿态淡定的喝茶:“你大可以继续耗着,但我还是劝你趁早。”
谈判结束了,霄青衡拿着那半块上好的白玉出来,那块玉是师傅给的,一人半块,现在霄倾焰不要了,这也意味着霄倾焰身上已经没有属于宗门的东西了。
青云宗成立以来,初代宗主游走于妖魔两界,虽然给宗门打下了好的基础,却也因此结下不少恩怨,在初代宗主去往北境与魔道交流过后,初代宗主的身L一日不如一日。
那日,霄青衡推开房门,一如既往给师傅送药,却看见霄倾焰握着师傅的手,而师傅正在燃烧,化为灰烬。
他和霄倾焰打了一架,之后也不愿意待见霄倾焰了,原本霄倾焰也没打算再出现在霄青衡面前,但突然有一天自家师弟好像变了一个人,总是在自已面前找存在感,总是会让出现匪夷所思的举动,说出些难以理解的话。
霄青衡记得,那天下着大雨,自家师弟跪在师傅的墓碑前说,只要让他赎罪,他愿意为了宗门去死,于是才有了之后霄青衡杀他取心头血。
但霄青衡自觉蹊跷,为什么师傅被杀时不反抗,为什么霄倾焰会突然性情大变,他总感觉没这么简单,每次询问,自家师弟总是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反应过来的霄青衡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已刚刚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