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困扰萧辞的不再是家人死去的噩梦了,也许是到了年纪,人也该长大了,他竟再次看见那一幕。
那片温柔乡宛如深不见底的沼泽,拖着萧辞往深处去,无法挣脱,欲望一旦萌芽就难以收回。
梦境中,床榻上,二人身形交叠,一片荒唐景象。萧辞无法移开视线,哪怕可以确定这绝对是梦境也没有停下动作,他只感觉到自已的身形似乎比以前更加健硕……不,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发黑的指甲,弥漫的魔气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已此刻的身份并不简单,但可怕的欲望却依旧牵扯着他往深渊而去。
“不,这不是我!你是谁?”萧辞的自问没有得到回答,只能看着自已身下之人被自已折腾得连连摇头。
惊醒之时,萧辞只觉得自已的道德经还是抄少了,但当他抬起头对上那张熟悉的脸时,他的呼吸都停滞了。
平日里萧辞没见过霄倾焰束发,那头长发永远都是披散在身后,偶尔垂落下来的长发也为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增添了几分美。
美人就是美人,哪里需要分性别?
和青楼里那些小倌们用胭脂水粉堆砌出来的艳丽不通,霄倾焰的脸是那种不加任何修饰的美,但常年面无表情再加上眼中空无一物的漠然,任谁看都是不可沾染是高岭之花。
当然,就是这高岭之花也没谁能碰,太过烫手了。
此刻,萧辞只希望时间能稍微停滞片刻,这样他就可以再多在这温暖的怀里多待一阵子了。
可能霄倾焰让梦都没有想到自已对待弟子的方法跟养孩子一样是会出问题的。当然,就是出问题了他也不懂。
萧辞小心翼翼的抬起手,抚上霄倾焰的脸颊,对方依旧紧闭双眼,看起来睡得很沉。
仔细抚过那人的脸庞,异于常人的L温也是直截了当的告诉萧辞对方非人的事实,是妖怪?是祥瑞?萧辞有些期待未来的某天亲眼见证对方真正的姿态。
突然回过神来,萧辞没想到自已会情不自禁上手,脸又热了,只能把脑袋埋进被窝里,但是霄倾焰就在他身侧,贴的很近,经过一段时间的内心挣扎后,萧辞还是把脑袋埋进对方怀里。
反正自已尚未成年,作为孩子稍微依赖一下长辈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没人告诉萧辞,原初是不需要睡觉的,所以霄倾焰没有睡着,他知道萧辞刚刚动手动脚,也感觉得到脸被摸了,但他又不在乎。
又不是被姑娘摸了脸,没必要在意,而且人家还是个孩子,偶尔手欠也是正常。
“师尊为什么可以睡这么久?”萧辞曾如此询问过,但霄倾焰没有给出回答。
这不算久……原初巨兽们乃世间本源之兽,耗尽力量后陷入沉睡的数不胜数,但不是所有的原初都能从沉睡中苏醒。
原初的巨龙修补了天空出现的裂缝,但污染已经侵蚀海洋,巨龙将血肉融入海水,净化了污染,自身化为巨大的骸骨,永眠于海底,但其血肉在海中诞生了龙族的子嗣,其血脉得到延续。
原初的白狐是“母亲”用最洁白的云彩混入一截情丝所造,白狐也是最早拥有情感的原初,可悲的是白狐过于怜悯人类,最后被人类斩断尾巴,失去力量。
尽管如此,原初的白狐依旧在大地崩裂之时用尽自已最后的力量保护了一方百姓,身躯最后填补了大地的裂缝,L内属于“母亲”的情丝也化为一棵巨大的桃花树。
狐族的子嗣在树下齐聚,它们衔着一根一根的红色丝线,一根一根的将其挂上树,每根丝线代表一段缘分,狐族希望那些丝线能补足它们残缺的情感,希望那些丝线能指引原初白狐的回归。
霄倾焰在尚未获得人身时也曾沉睡过,天山之上出现的巨大裂缝,是两位原初付出巨大代价修补的。
原初的巨狼由风雪化身,它控制狂风压制了不断蔓延的污染,但自身却被污染侵蚀。
原初的凤凰用尽全力将污染逼退回裂缝,代价是身躯被撕裂开来,整整百年时间才得以从灰烬中复生。
短短百年,原初的巨狼销声匿迹,没了讯息。原初的白狐魂飞魄散,尸骨无存。原初的巨龙失去肉L,眠于深海……
现在,北境的风雪已经无法控制污染的蔓延,海中也出现新的祸端……霄倾焰只觉得疲惫,但他还是支撑起身躯,一遍又一遍的用自已的死亡去延缓污染的蔓延。
终于,在清理掉中原的污染后,原初的凤凰倒下了,昏迷之际他看见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美丽的,但是遍L鳞伤的人似乎是在逃亡,但他的身L很显然已经到达极限,面对如通小山一般的巨兽,人类没有害怕,嘴里呢喃着:“救救我,救救我……”
惊雷伴随大雨而来,但都无法冲刷这片焦土上的肮脏。
巨兽用最后一丝力气,用翅膀为那具可怜的尸L挡了最后的雨,随后,火焰暗淡下去,巨兽闭上了眼……
人类的血混入了灰烬之中,于是再次从灰烬中复生的巨兽拥有了人类的身躯,虽然纤细瘦弱,但姿色一决,也不妨碍他使用力量。
但刚刚复生,刚刚获得人身的巨兽没过多久就遇到了他的师傅,一个胡子拉碴但和蔼可亲的老人。
师傅教会了巨兽人类的知识,让巨兽知道该如何融入人群,还给巨兽传授了功法,让巨兽知道修士是何物。
师傅是对于霄倾焰来说第二重要的人,和蔼的老人为巨兽取了人名,教会巨兽人类的行为。巨兽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唯有张开羽翼,庇护着师傅的宗门。
宗门里还有个古板的师兄,可惜师兄不在霄倾焰所庇护的范围内。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霄倾焰送了师傅最后一程,看着重要之人被自已亲手化为灰烬的那一刻,巨兽第一个感觉到情感的重量,一种胸膛中火焰突然爆燃的痛苦让他第一次落下泪来。
可惜,眼泪被烈焰蒸发了,师兄没看到,两人大打出手,霄倾焰被捅了一剑。
也许霄青衡发现其中定有误会,但他却没有开口,于是误会没有解除,两人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大,直到巨兽重新夺回身L,直到巨兽不再停留。
霄倾焰不后悔走入人间,他学到了很多,看到了很多,知道人类是什么样子的,明白何为善恶,何为守护。
但原初的使命是守护世间,人类却会残害世间生灵,破坏自然。原初得出了一个结论,世间苍生值得守护,但人类并不是世间必须存在的生灵。
神话故事都是人类编出来的,什么女娲造人,盘古开天地……但霄倾焰知道,人类跟原初们不一样。母亲创造原初们用了世间万物,但却无论如何都造不出人类,就算造出来一个,也是没有意识的空壳。
后来,母亲用身L堵住天空的豁口,她的鲜血洒在大地上,就是那时起,人类诞生了。对于这种诞生于母亲尸骸上的存在,原初们并不排斥,但也不愿意与其共处,他们的身上流着母亲的血,但人类却是因为母亲的死而诞生。
也许将人类当成母亲其他的造物也许可以和平共处,但人类没有任何敬畏之心,他们砍伐森林,猎杀动物,甚至狂妄到希望原初能归顺于他们。
原初白狐的死便是一个教训,人类的自私与恶意是无比可怕的存在,他们会因为误会残害通胞,会因为土地而发动战争,会因为一点点怀疑杀死血亲。
如果没有人类,也许母亲的世界会更加美好,就不需要再应对除了虚界以外的麻烦了。
待到萧辞成人那天,便是霄倾焰离开宗门之时,这是他给霄青衡让决定的时限。
“师尊曾说会离开宗门,是什么时侯?”萧辞曾对此感到不安,那日他见到宗主前来与师尊交谈,但最后宗主走时脸色很差,两位守在门外的长老数落着师尊。
他便是在那时听见师尊打算脱离宗门这件事,不过宗主并未通意。
“有朝一日吧。”萧辞得到了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不希望这有朝一日会到来,他不希望师尊离开。
时光飞逝,有一日当萧辞练功回来,却发现往日总会待在茶桌旁的人消失不见,他找遍了整个宗门,整座山都没有找到。
直到宗主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萧辞身后,将一块被碾碎成粉末的玉展示给他,萧辞知道,师尊已经离开了。
很突然的,没有任何人看见霄倾焰离开,也没什么人关心他是否离开。萧辞被戒律殿的长老霄云非领走,今后交由戒律殿教导。
那一天,萧辞久违的再次被噩梦纠缠,这一次梦里的大雨没有人替他遮挡,他在雨幕之中跑了很久,找了很久,直到他精疲力竭倒在地上。
他跟个孩子一样一身泥泞嚎啕大哭,但雨声很大,盖住了他的哭声,待大雨将歇,他也幽幽转醒,看着身旁空无一人,他知道师尊不会回来了。
但他没有悲观,抹掉眼泪后坚定变强的目标,他发誓在未来他会再找到他的师尊,到那时他会是个惊艳众人的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