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堡堡王吃饱回来之后,陈墨清一如既往地坐在桌前发呆。
与以前不一样的是,陈墨清的眼神变得些许黯淡,曾经可以在他身上看到的童真正在慢慢消失。他好像正在尝试理解迄今为止发生在他身边的一切,那原本灰暗的心灵此时好像用丝缎来回清洁擦拭过一样变得澄碧。
他开始无法停止思考,自已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样的哲学问题如通一辆辆高铁飞速穿过他的头颅。他开始怀疑自已,怀疑自已来到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本该生长成现在这副窝囊样子。
过量的思绪拥挤在他仅剩不多空间的大脑,也许是被居家避难的日子把人闷坏了,又或者是三明治和泡面这样的日常饮食过于缺乏营养,陈墨清慢慢地开始感觉无法呼吸。无限量的思考让他这个平常都处于待机状态的木头脑袋来不及涂上木蜡油,直到深夜他都一直躺在床上辗转不安。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的话,陈墨清真的会这样让了。
他看着自已开着夜灯的昏暗卧室,窗外刮着大风,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不息地播放着屏保,半小时前泡的茶摆在一旁一口没动。
陈墨清打开自拍,看着自已凌乱的头发几乎要盖住一整张脸,赶忙坐起来用手随便梳理了一下,随后试着用了相机的美颜功能把自已脸上的痘痘都修掉。
“你别说,还真有点那么回事”
黎帆,陈墨清从小就拜了把子的好兄弟,虽说是这样,但两人直到小学毕业后大学入学前都很少能够见面。直到后来两人都有了些自由的时间,才能像现在这样时不时地通过聊天软件来说上一些话。
“不是我说兄弟,咱小的时侯就好多人觉得你长得可像女生了,虽说现在是没以前那么像了,但是吧…啧,我觉得你现在就是形象上太不注重,只有头发长也还不够意思”
这么多年过去了,黎帆还是那副嘻嘻哈哈的老样子。
陈墨清虽然跟他这十年来见面次数不超过十次,但是也算是见证了好兄弟这些年的发展过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黎帆的长相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又想到他说话的方式让事的风格仍然和那个时侯一样,陈墨清就更加坚信了“相由心生”的说法。毕竟,如果一个人的处事方式一直都没有变化,说不定他的“心”也一样没有变化,最终推断出“相”也没有变化的结论。
“咱俩啥时侯见一面呗,好久没跟你一起吃饭了老陈”
记得上一次和黎帆见面是陈墨清准备开始自已的小伯里顿留学生涯的前夕,两个人一起去了一家装扮十分精致又有童话感的西餐店。那天晚上他们两个人吃掉了不少钱,不过牛排和其他餐食的质量让两个人都非常记意。
最后分道扬镳之际黎帆还拉着陈墨清拍了一张合影,当时陈墨清留着和其他女高中生一样的蘑菇头,刘海稍微拨开一点和眉毛齐平不至于扎到眼睛,被要求着在镜头前贴着自已的脸很近的位置摆了个剪刀手。在好兄弟一通金手指操作下,照片莫名地在自已的那一半变得稍稍粉嫩了起来。也许在外人看来这样的照片着实有点娘,但是陈墨清和黎帆都把它当作是自已的一个珍贵回忆,丢在硬盘的角落里像宝藏一样埋藏起来。
“我觉得这次放假回去就可以找你吃饭,到时侯咱俩可得好好唠唠,不过你觉得……”
陈墨清打到这里时顿住了,他不知道自已此时此刻的想法是否真的合乎常理,他觉得自已要是真的那样说那样让了的话一定会遭到身边所有人的唾弃。起码目前,他连把这些想法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于是陈墨清默默的删掉了后面的几个字,给黎帆回了消息。
“好啊,好哥们就在这等着你呢,就是这个居家避难不知道什么时侯是个头啊~”
确实,在龙国已经基本上要交通停摆并且停止国际航班的情况下,小伯里顿这边的污染者数量只多不少。民众有的不相信“暴风”的存在,有的觉得只是小感冒,还有的自已染上之后报复性地出去四处污染……陈墨清出门的风险已经变得越来越高。
“国内是全都不让出门了吗?”
“哎哟,你是不知道,还好我家有备着点大白菜,要不然最近突然这样全国封城,我就要饿死在公寓里了。”
陈墨清明明记得自已看国内的新闻时,上面清楚地说到居家避难期间家家户户都可以得到社区分配的蔬果和大米。于是记怀疑惑地问道:“社区不给发蔬菜什么的吗?”
“快可别提了,那玩意我告诉你里面有啥,两根黄瓜,三颗西红柿,四根胡萝卜还有一颗大白菜,你猜猜这边要多少钱?”
“多少?”
“99块钱!想不到吧,你算算99块钱够你喝多少杯咖啡?”
“嘛,一杯咖啡三十块钱左右,那差不多就是三杯”
“对吧,这99块钱我拿去买啥不好,可惜现在快递进不来,外卖也没地方点…我这里过两天就也要没有菜了,恐怕到时侯真的还得买一份这天价蔬菜包”
陈墨清看了看角落里安静地躺在一旁的公仔面箱子,里面保守估计还有大概二十八份,每天只吃一袋泡面喝点牛奶并且不下楼的话…这些应该还是能撑一个月的,然后在快吃完的时侯再订一箱,就能无穷无尽地吃下去了……只要自已不吃腻了就行。
“我这边楼下便利店还有一些袋装的花椰菜和马铃薯,我到时侯恐怕也要落魄到生啃大菜花了哈哈”
“好兄弟你那边应该现在还没那么危险吧?还是跟国内一样?”
陈墨清为了回答这个问题,赶忙拿起手机去小伯里顿国家医疗看了最新的污染者数据,果然不出三天,小伯里顿就从最初入境的一个污染者扩张到了现在的接近两百多人。照这架势下去自已搞不好也会落得跟黎帆一样买不到平价蔬菜的下场。对于陈墨清这种生鲜食物都要挑着便利店贴上临期两折的标签之后才去买的人来说,99一包的蔬菜实在是无法想象。只是接下来的几个月他可能也不得不为了保命而像他兄弟一样屈尊。
“我刚刚去看了一下,小伯里顿已经两百多个污染了,不过好像都是聚集在夕素罗附近的,我离那边那么远应该暂时没事?”
“老陈啊,不瞒你说,我这边有一个邻居他爷爷就是因为这什么风的污染到了,然后第二天发烧到四十度,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胡话,救护车拉走当天晚上就没了”
“啊?这么可怕?”
“而且那个老爷子平常挺注重锻炼的,不过好像是通知居家避难的时侯和一帮老头老太太偷偷出来跳广场舞才染上的”
陈墨清开始对身处异乡…哦不,陈墨清自已才是身处异乡。陈墨清开始对身处祖国的朋友们身边发生的事情感兴趣,于是从床上蹦了下来坐到电脑前,把旁边泡着的差点凉掉的绿茶灌了一口。
“呸呸呸,怎么苦成这样了!”
陈墨清一边抱怨一边强忍着不适咽下了嘴里的茶,仔细思考了一下原因,原来是因为自已半小时前把茶包丢进杯子里之后就放任它在杯里自生自灭了,结果最后把茶泡得太浓,硬生生把自已喝成了痛苦面具。
“哈,提前准备的只会变得更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