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小说 > 都市小说 > 日落岐山 > 第1章 楔子
夕阳西下,在落日前的最后一抹余晖下读史,是一件幸事。翻开那厚重的史书,那一桩桩腥风血雨的往事,那一个个叱咤风云的英雄,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只剩下那一声声惆怅的感慨。一个多难的民族和他那勤劳朴实的人民延续至今,是多么的让人敬仰啊!
历史,总是以各种神话故事的方式开始。有点儿荒诞不经,让人摸不着头脑,百思不得其解。当然现在的我们知道,那一个个美好的传说故事,源于先祖们对各种自然力的畏惧与崇敬。诚然,在当时落后的生产力条件下,赋予各种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以某种神力,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对于人而言,就各个朝代的开拓者来说,给予他们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传说。似乎他们的母亲不与其它的物种发生点什么。这个朝代就建立不起来似的,这就未免有点滑稽了。
据我们知道的,商朝的祖先契是他的母亲简狄吞下了玄鸟下的蛋而生的。周朝的祖先后稷是他妈踩到了巨人的足迹,有感而孕。当我们翻那些泛黄的史册的时侯,我们对于这些似乎是可以忍受的。因为夏、商、周三代处于奴隶社会,他们对于自已的祖先多少保留一些母系氏族社会的痕迹。在那个不知父亲为谁的时代中,说自已是母亲与某种神物而育,也是可以的。至少现在的我们要编出如此荒诞的故事来,还是要费一些脑力的。即使是到了现在,我们在和别人说话时,也总会罗列一些名人亦或是长辈的话语,来证明自已所陈述的内容的合理性。我们总是那么的不够自信,没有那种魄力直愣愣地抛出一两个让人无法辨驳的命题。所以我们借助于圣人、名人、大人,甚至不惜把我们的老祖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以此证明我们自身的合理性、合法性。人们为此而喋喋不休,争得面红耳赤,更有甚者,则暴力相向了。
当我们翻开那些史书,去搜求,去佐证,去联想以求得每一个故事的合理性的时侯,我们的背后总会有那些忍俊不禁的面容。是的,他们在偷笑着,他们在揶揄着,他们在捉急着,就差直接跳到我们跟前告诉我们,历史就是他们书写的。是的,作为历史的胜利者,或者说是幸存者,他们怎么会把他们曾经的苦难登记造册而成为后来者的谈资呢?既然他们的艰辛、阴谋、算计换得了他们想要的成功,使他们有了书写历史的资格。天下士人唯他们马首是瞻,他们何不把他们的曾经说得光鲜一点呢?甚至他们会直接告诉我们:他们就是强盗,但他们是合法的。因为不合法的已经被他们屠戮殆尽了。是的,强者往往用“唯一”来告诉世人事情的合理性。在淫威下的老百姓,也开始尝试接受这些合理性。因为与那些虚无缥缈的“唯一”相比,老百姓更加明白“与民休息”的实在利益。他们充分地调动自已的想象力,继续编造更加虚幻荒诞的故事以确保这种合理性能够持续下去。
于是我们看到了,汉高祖刘邦是他妈和天上的龙生的。他左边的屁股上有七十二颗黑痣。他喝醉酒睡着的时侯头顶上会有五彩的祥云笼罩着。有了这些祥云,不管他躲到哪里,他老婆,而且只有他老婆吕雉才能毫不费力地找到他。就这,似乎还平常了一些,那就再斩杀一条白蛇,弄个老太婆,说一些白帝之子、赤帝之子的胡话。在沛县起义的时侯,这些稀奇古怪的臆说,可是起了大作用了。大家都不敢让沛县之主,就是因为刘邦有这些怪诞的传说就被大家推举为沛公。没错,就是这些稀里糊涂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却又让人欲罢不能的神化。有了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让铺垫,似乎刘邦不让皇帝,上天还不答应呢!
这是一个多么优秀的传统,于是乎姓李的得了天下就说自已是太上老君的后代。姓赵的坐上龙椅就说自已是赤脚大仙下凡。以至于那位草原上的遗孤出生的时侯,手里也握着“苏鲁锭”。可以这么说,自从人类有了历史这个东西,本来天上清修的神仙们顷刻间就业务繁忙起来。不是被这家拉去让祖宗,就是被那家冠什么祖师、先圣的名号。今天的我们当然知道那只是一些噱头。是为了记足人们猎奇的心理的。人,一旦处心积虑地要推翻某个不合理的东西,他不会直接告诉你那些东西是如何的不合理,让你跟着一道起而攻之。他总是把你的胃口吊得足足的,让即将发生的一切看着是如此的水到渠成。等到你要呼之欲出了,他就振臂一呼,英雄云集了。为了这些水到渠成,刘邦和吕雉两夫妻,以至于后来的史家、小说家们,曾有多少个辗转反侧的不眠之夜啊!
据我们想来,如果刘邦在他的军营里闲逛的时侯,如果让他听到那些曾经效力于陈涉的士卒们略带局促地谈论“狐鸣鱼书”这件事的时侯,他会露出怎样会心的微笑。英雄的结局虽然各异,套路却如出一辙。
当然,每个朝代没落的时侯,老百姓不堪重负,恨不得与当权者一道毁灭的时侯。除了义愤填膺的《硕鼠》《鸱鸮》,还有那“苍天当死,黄天当立”的鬼话。总要给这毁灭一个合理的解释。然而,最响彻寰宇的,莫过于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当历史的车轮向前滚动的时侯,个人注定是渺小的。当那些所谓的天选之子站在历史的风口浪尖,意气风发的时侯。有哪个会记得“一将功成万骨枯”“流血飘杵”的苦难?扒开历史的双手,总是带着血淋淋的腥臭。人们却依旧要在这令人兴奋的腥臭中沉沦,在这令人无法自拔的麻木中继续负重前行。这些麻木,沉沦则成了更多光怪陆离的故事的温床。
在这落日余晖的温暖里,是略带困倦的读书人,惺忪的双眼和无尽的惆怅。在即将到来的漫漫长夜,历史总以三种不通的姿态向前演进:真实的历史、书写的历史和人们口中的历史。而弥足珍贵的,是“崔杼弑庄公”这五个字的真实,用两条人命换来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