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李的,你不要太过分!”张四五站起身来,双眼燃烧着怒火,“那头牛本来就得了病,我爸领回家时就看出不对劲,哪知道你一点理不讲,偏偏说是我爸为了节省草料,喂错了东西害死了牛!”
“你说什么?”中年男子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纸扇仍挡着他的半张油脸,看不确切他的表情,“交不起钱就算了,竟然还敢污蔑!给他点颜色看看!”
一个带刀护卫大踏步走到张四五面前,用力地扇了他一巴掌,足足让他后退了好几步,张四五险些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哥哥!”张四五的妹妹带着哭腔道,“你们不要伤害我哥哥!”
张四五的妹妹被紧紧拽住,怎么也脱不开身。
张四五勉强站稳,又被带刀护卫扯住衣服,狠狠吃了两拳。张四五支起一只手,顺势要接住护卫的第三拳。
一旁围观的护卫正要帮忙,又听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朗声道:
“算了,打死了这家伙可不行,大公子还等着要他妹妹呢!我们走!”
…………
当晚。
张四五躺在草榻上,捂着胸口低声悲嚎。
白天里发生的事,一幕一幕重复地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妹妹现在咋样了?
他翻了个身,面向冰冷的墙面。疼痛感已经不如白天时剧烈,他只是感觉到令人烦躁的微痛。
为了家里多添几件衣服给他和他妹妹穿,他爸爸应下了替李白庄大少爷养牛的活计,指望着多赚点外快。不曾想父亲接到了一头病牛,不久牛就病死了。卖力还钱的父亲任劳任怨,一天中午在田里卖力,不曾想两眼一黑,倒地上没气了。
想到父亲死后连口棺材都没有,张四五睁开了双眼。李白庄的规矩,欠了地主的钱,不配埋在李白庄及附近的土地里。为了安葬父亲,他只好借了一辆破旧推车,将父亲推到远处的某个乱葬岗,草草地填埋后痛哭一场。
张四五知道,进了大少爷的家里,自已的妹妹不过是个通房丫鬟都不如的奴婢,恐怕还会遭到虐待。想到这里,他两眼发直:
难道天真的要亡我张家?难道老天爷独独就要对我张家不公吗?为何叫我张四五遭受这些!
他愤愤地坐起身来,可是——他又能干啥呢?李白庄大少爷李喻,就如通这普天下大大小小的田庄庄主一样,拥有田产百千亩、家丁近百人,而这在那些真正的大庄主看来根本不算什么。而在这李白庄,官府的管理触及不够深的地区,他李喻说太阳升,太阳就得升;说太阳落,太阳就得落,更何况是他一个小小农民!
一股失败感席卷而来。他正欲叹气,忽然听到门外的尖叫声。
他箭步冲出门外,见到火光冲天,但这火光集中在李白庄的中心方向。那不正是李家人住的地方吗?
他心头一热,朝有着亮光的地方冲去。
今晚的李白庄,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飞奔着的他可能感觉不到,但两旁到了晚上便紧闭门窗、大气也不敢出的寻常人家,此时却如出一辙地偷偷将木架窗户扯开架开一条小缝,那些白天里正拼死拼活、晚上只期望能睡上一觉的农户,不知道在观望着什么。
嘈杂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张四五绕过一条小巷,面前的场景让他愣了神:一队提着长枪、穿着布甲的兵士正整齐划一地穿过李白庄的中心广场。
这是哪里的军队?
不用多说,他心里已经肯定。前些天里,李白庄内一直流传着起义军的说法。据说,有一支专门替穷人打抱不平,在这敦州北部边界活动的起义军,这些天来,已经有好几个大田庄被攻下。只是没想到……
“竟然来了!竟然真的来了!”
张四五惊呼一声,想到自已的妹妹,他赶忙朝大少爷的私宅跑去。
………
原本灯笼高挂、吵吵嚷嚷的大少爷宅,此刻却是一片肃杀。
外围的李家宅子火光记天,除去能战斗的外,剩下的李家人全部挤到了仍然完好的大少爷宅内。
张四五心头一动,趁乱推开大宅的窗户,溜进了大宅。李家人应当都在堂屋,想必不敢到处走动,而他的妹妹说不定就在后房某处。
在屋后搜索一会,他忽然听到了李管账的声音,脚步瞬间一滞。
“大公子,贼兵要打进来了!这张四五的妹妹,咱们快点处理了吧!”
“这怎么好?我好不容易才让这个小可人就范,怎么能……”
“哎呀,大公子!”李管账的声音里透露着慌张,“贼兵要是看到她,我们恐怕脑袋都没了,还玩什么女人呐?”
“那怎么办?”
“她不是没气力晕过去了吗?现在就掐死她,然后藏起来!”
“为什么不能不杀,先藏起来,之后再把她找出来不就得了?”
“要是她突然大声叫嚷,我们都得完!”李管账的声音几乎带着哀求,“大公子,看在我是你亲舅舅的份上,快点动手吧!”
好你个李管账!
张四五想到白天里李管账趾高气扬的样子,不禁怒火中烧。
他一脚踢开大门,控制不住地大声吼道:“不许动!”
李管账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得朝后猛然一缩,正欲求饶,却见得是张四五,当即下了狠心。
他厉声呵斥道:“好你个张四五!就是你引来的贼人吗?你不讲良心!来人啊!快点抓反贼啊!”
堂屋里的李家人听到动静,恐生变故,连忙派了几个L壮家丁探看情况。
李管账见支援来到,脸上一喜:“快点拉住这小子,现在就杀了他,杀了他!”
随后,他抽出腰间的铁刀,朝倒在软塌上不省人事的张四五妹妹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