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小说 > 都市小说 > 鹤归朝 > 第9章 归路载风雪
与那些政客交涉实在算得上是苦活,与沈聿亭亦是如此,孟归宁想着那般拐弯抹角的模样,却是一阵恶寒。
终于是到了亭江,孟归宁便径直回了府衙,又遣了个下人去将南纪叫来。
“近日可有事发生?”开门声入耳,孟归宁抬起头,出声问道。
南纪上前,拱手行礼,“并无,亭江一切安稳。”
孟归宁微微颔首,低下头看向手中的书,接着开口。
“可有找出毒下在何处?”
南纪仍旧是那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头也未抬的开口,“是在城中几户水井中,那些井四周皆是肉铺酒馆之类,大多用之,那些毒便顺着传向城中各处。”
孟归宁翻书的动作一顿,沉吟半晌,开口道:“去那些井中取些水来。”
南纪微微一愣,却只是应声,“是。”
孟归宁摆摆手,屋内一时间,便只余下她一人。
“但愿你没骗我……”
又过了约一刻钟的时间,孟归宁用手支着头在案上小憩,隐隐约约听见有几声细碎的响动,慢慢睁开眼,向一旁看去。
南纪立于一侧,微垂着头,恭恭敬敬地端着一碗水,道,“少主。”
孟归宁直起身,取过他手中的碗,淡淡开口,“你守在门外,莫要让外人进来。”
“是。”
待南纪离开屋子,孟归宁看向手中的碗,仍是神色淡淡,仰头一饮而尽,又趁着尚有气力用桌上的茶杯装了水,将药放入化开,放在案上,静静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孟归宁只觉腹中升腾起一阵阵痛意,紧接着,便是一阵阵瘙痒难耐,如通千万只蚂蚁爬过身上每一处,又钻入骨缝,自内而外的痛苦。
那痛意让她险些没了意识,到了这般时侯,孟归宁这才真切知晓,先前的那些百姓,是如何痛苦难耐。
孟归宁强撑着,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一滴又一滴,落在案上,留下一片狼藉的痕迹。
又是过了一会儿,孟归宁只觉胸口一阵气闷,一股子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心头,便强打着精神,拿过案上的解药,一饮而尽,随即瘫在案上,提不起半分力气。
药见效很快,不多时,孟归宁便觉那股子窒息感慢慢褪去,身上的瘙痒也在减缓。
孟归宁扶着书案站起,一步一顿的走到门边,推开门,看向站在一旁的南纪,伸出手将药递给他,叮嘱道:“将药化水,分与城中百姓,切记,要快。”
“是。”说着,南纪便不见了踪影。
待南纪离开,孟归宁放松下来,只觉脚下一软,靠着门才堪堪站住,看向远处,缓缓闭上眼。
“幸好……”
——
“欸,不去瞧瞧,说不定她一感动,就……”
沈聿亭接过话头,神色黯然,“我与她此生,怕是……不死不休。”
贺闻洲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不再开口。
“走吧。”沈聿亭开口,转过身离开,贺闻洲则是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两边皆瞧不见人影了,才转身跟上。
“如今这般,当初又是何必呢?”
——
亭江城内的形势一天天转好,孟归宁却开始忙了起来。
有了人,她便要开始组织亭江城重建的事宜,不知从哪一日开始,她便没再睡过一次安稳觉,每每累极便在案上小憩一会儿,醒来后便又要开始忙前忙后的筹备。
那些个使臣在亭江形势转好后便欲向宣承帝辞行,却被他以客从远来应尽地主之谊而留下,如今住在京城的驿馆中,日日心惊胆战,担心着她何时返回京城。
当日与她交谈的那人,她也知晓其身份了。
縉安如今陛下的亲弟淮南王之三子——沈誉。
她与此人并未有过交集,却不知,他那日那般让派,又是为何。
不再多想那些人,孟归宁闭上眼,眉头紧皱着。
当日南律送上的几本册子中记录了许多孙敬行贿受贿的罪责,还有些是贪污,其中便有一件,是贪了修河堤的拨款。
这便是亭江突发水患的真正原由。
将石头换成次品,再掺和些木材,大水一来,那些个松散的石头自然抵不住,更别提其中还有些被侵蚀得不剩多少的木材。
“主子。”
“何事?”孟归宁抬起头,汗水顺着脖颈滑入衣领,察觉到身上黏腻的感觉,孟归宁不适的皱了皱眉。
“亭江府衙钱财已不剩多少,恐怕撑不住这修河堤费的钱财。”
“那便从渝川取些来,账上的亏空我日后再想办法补上。”
南纪领了命令,便是应声,行礼后退下。
直到南纪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孟归宁才收回目光。
亭江府衙大部分钱财定然是被贪了,这她是晓得的,却没料到已然亏空到连一座河堤都修不起。
孙敬的私宅早被查封,所有的钱财也都充了公,却不想还是不及。
按理说是不该如此的,除非——
孙敬贪下的钱财,并不全在他手上,并且很可能,他手中的,只是冰山一角。
思及此,孟归宁神情更凝重了些,思虑半晌,还是先将此事放下,先办好当日亭江重建一事再说。
——
待到当日事毕,孟归宁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望着案上的几本册子,却是一眼也看不下去。
今日只是疑点颇多,这背后,定然还牵扯些更大的事情。
而那些事,恰恰是她无法插手的。
但她亦无法坐以待毙,无所作为,让那些个奸恶小人在暗地里行凶作恶,为祸百姓。
这些个毒蛇缩在暗地里,谁也不知道什么时侯会出来咬一口。
良久,孟归宁取过一张宣纸铺好,踌躇半晌,还是落笔。
今日之后,有些事,便没有回头路了。
——
孟归宁骤然消失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那些个谏臣如今日日入宫,恨不得便住在那处,也要将她自如今的位子上拉下。
如此形势,沈鹤朝自然闲不下来,整日里忙前忙后,如今得了空闲,一回到府中,便径直去了书房,却是没料到甫一进门,便看到案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封信。
又来了。
沈鹤朝心中暗叹。
这些日子,他案上可没空闲片刻,每日回府瞧见那摞成山的公文书信,只觉头疼不已。
走上前将信拿起,看着信封上“岐王殿下亲启”的几个大字,只觉字迹陌生得很,便记怀疑惑的将信封打开,心底却是多了几分防备。
直到看到信中的内容,沈鹤朝心中的防备便尽数化成了怒火,而看到信末尾的署名,沈鹤朝心中的猜测成真,怒气便更是上升了几分,却仍是留有几分怀疑。
“这封信,可是孟少卿身边之人交给你的。”沈鹤朝将信折好,出声道。
“是。”黑暗中传来一道极低的声音,再听时,依然是一片寂静。
沈鹤朝心中的疑惑褪去,又是仔细看了看信中的内容。
“告诉她,此事我已知晓,让她少安勿躁。”
房内烛火摇晃,沈鹤朝将信放至烛火旁,看着那火光摇曳,半晌又收回手,将信收回信封,放在案上,径直出了门,不多时,案上之物便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