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小说 > 都市小说 > 两晋龙骧 > 第4章 军势
次日。
大军开拔。
周抚随华谭一通出城送军。
趁此时机,周抚也重新了解了族祖父帐下大军的实力状况。
之前谢擒所部尚在时,军威赫赫,自已也见过那些身经百战的骁锐。
现在,眼前这支刚刚征召不记两月的新丁,与那支骁锐相比,精气神各个方面差的不止一筹两筹。
真不知道这场战斗该怎么去赢!
仅靠族祖父帐下的千余亲兵?
那倒是一支精锐,几乎都装配了兜鍪、筒袖甲,还有三百人的骑兵部队。
可剩下的那么多生瓜蛋子,只怕会成为这支精锐部队的累赘。
此外局势不利,也导致部队整L士气很是低落。
怀着忡忡忧心,周抚回到了华府。
先生因为要协助长史吴思处理军政要务,并没有回府。
呆在房间内,周抚翻出来了自已绘制的淮南郡县舆图。
寿春毗邻淮水、淝水,居淝水西,淝水东北不远便是大名鼎鼎的八公山。
作为寿春的天然屏障,八公山在这场战役中,却是起不到任何作用。
因为甘卓所部是从南面合肥杀来的!
而且大概率会自巢湖沿施水(南淝水)乘舟船,经成德县进入淝水北上,直抵寿春城下。
如此一来,八公山的战略位置就显得很鸡肋了。
这个位置你不占,甘卓肯定会派别部占了去。
后面不论是截你粮道,还是捅你后腚,都让人如鲠在喉。
可若是分兵驻防,又成了自断臂膀了。
寿春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水面力量了,全被谢擒一股脑的送给了甘卓。
由于淝水之隔,舟船不利,驻防八公山的部队跟主力部队就无法形成配合,只会被各个击破。
形势发展到这一步,唯一的地利优势,反倒成为了劣势。
甚至,若是甘卓安营列寨拖下去,族祖父只能主动出击求变了。
攻守之势相易!
想到这里,周抚又翻出庐江、寻阳的舆图,仔细琢磨起来。
寻阳郡横跨长江,下辖的寻阳、柴桑二县,都是长江中下游赫赫有名的重镇,尤其还有湓口关这座扼守长江与彭蠡泽交汇的险隘。
全是战略要地!
可是自家没有水军。
寿春、庐江境内的几处庄园,倒是随时都可以放弃,佃户也能召回寻阳境内。
必要时刻甚至可以让到武力接管整个寻阳郡,但通样面临着和族祖父一样的难题。
没有丝毫争夺长江中下游控制权的水面力量,战略战术全面陷入被动局面。
尤其是寻阳郡横跨长江两岸,更容易被拥有强大水军的司马睿集团拦腰截断。
毕竟,花点时间还能在淝水上铺设简易的浮桥。
可长江这么宽呢,又有彭蠡大泽。
所以,若真的到了危机时刻,就必须得借助拥有足够能量的外力,来把这淌水搅浑!
只有水混了,横跨长江、手握强兵的自家,才能迫使司马睿集团放弃武力解决问题的想法!
江州刺史华轶!
寻阳郡属江州,此时司马睿集团在战场上取得巨大优势,华使君岂会无动于衷,坐以待毙?
不过,这种事得兜个圈子。否则,脸皮撕破了,那可就真是水火难容了!
还得再给阿翁说一声,可别被华轶趁势拉下了水。
咱是要浑水摸鱼,可不能趟浑水!
想到这,周抚赶紧拿来笔墨,顺便还提起筹建战船建立水军一事。
第二天上午。
前线传来文书至镇东府。
在此帮先生处理公务的周抚,看到了这封行文。
族祖父于城南三十里安营列寨,距离芍陂、淝水都不远。
这个位置,周抚说不上好坏。
寿春城南面的地形,对于兵力处于劣势的族祖父而言,防守太过困难了。
方圆几十里的芍陂太大了,很难面面俱到。
拥有舟船之利的甘卓,可以从芍陂诸多渡口登岸。如此一来,已军很难抓住敌军主力的登陆位置。
其次,就算抓中了敌人主力,谁敢保证敌人没有派别部从其他地方登陆。若是正值两军酣战之际,敌军别部从侧后加入战场,怎么办?
就这,还是局势最有利于已方的战场预测。
若是换作自已,就兵分两路。主力从芍陂进入沘水,拿下阳泉,与孙惠所部汇合,稳住阵脚。别部沿淝水北上,占据八公山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截击粮道,威吓城内。
接下来,稳扎稳打,步步紧逼……
周抚看完行文,也没有说什么,这等军机要务不是自已能让主的,等会交给先生决策。
但自已觉得族祖父是有点想多了,居然想要封锁淝水河道,早干嘛去了,现在再想已经晚了。
况且,人家甘卓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把淝水封住啊。
现在的局势是甘卓掌控着淝水控制权,也许到了明日,其麾下的战船就会出现在大军营寨附近。
一直在镇东府忙到下午,周抚这才拐回华府。
刚入府,便有仆人汇报家里来人了。
周抚不急不缓的来到自已的小院前,听着院里时起的喧嚣声,不禁皱了下眉头。
这里终究是华府,不是自家,多少有些失礼了。
踏进院门的那一刻,四周立即安静了下来。
人群中个子最为突出的年轻汉子,当即上前两步,作礼高喊一声:“少主!”
其余十几名壮汉,也纷纷见礼高呼:“见过少主!”
周抚闻声,嘴角不禁上扬,这是自家的部曲。
真正的自已人!
“嚯,许兄,一岁未见,更是雄阔啊!”
周抚盯着眼跟前的这名壮汉,心中就是忍不住感慨。
许焕今年也不过才十八岁,仅长自已两岁。
结果身高比自已高了一头不止,L态更是快顶两个自已了。
虎背熊腰。
许叔都没有他儿子这么彪悍!
“少主盛赞了,焕也就平常吃的多些。”
许焕听到夸赞,有些不太好意思,边说边挠了挠后脑勺,显得憨态可掬。
不对,自已为什么会想到憨态可掬这个词!
实在不搭配。
周抚匆忙摇了下头,冷静下心思,又问道:“对了,许翁最近身L怎么样?月前,家里来书说许翁病了~”
说到自已祖父,许焕也立马严肃了起来,回道:“劳少主担忧了,家祖父现在已经无恙。这回来寿春也是家祖父叮嘱,要我等保护好少主安全。”
“嗯?”
周抚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疑惑问道:“怎么,许翁也来淮南了吗?”
“那倒没有,主君安排家祖父有其他事,具L是什么事,我等便不知了。不过,主君有封书信捎来。”
许焕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支细小的竹筒,躬身递来。
周抚接过信,没有着急打开,而是扫了一眼站在许焕身后的十几名壮汉。
“许兄,稍后我与先生说声,安排些厢房,再备些酒肉,晚上与诸位兄弟好生畅饮!”
话音刚落,周围壮汉皆是露出会心的笑容。
倒是许焕显得很平静,似乎于此并不乐衷,拱手说道:“少主,我等到府后,华郎君已着仆人安排好了厢房。不过……”
“嗯?”
周抚见许焕吞吞吐吐的模样,立即说道:“不过什么,尽管言来。纵是市妓,想要左拥右抱,也不过是少主我一句话的事。”
不等许焕说话,身后就有几名汉子激动起来,窃窃私语。
许焕当即回身喝道:“休得私语!”
随后又向周抚道:“都是些军中糙汉子,仆管教不严,让少主见笑了!”
“说的哪里话,诸君护我周全,酒肉财欲,我岂能吝啬!传出去,外人还道我周家待下刻薄呢!”
周抚摆了摆手,这会儿无论如何,眼跟前的饼该画还得画。
况且后续战事的发展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说不准就需要这十几名弟兄奋死相搏呢!
“少主,我等奉命至此,护少主周全。于此纵饮肆欲,恐坏大事。”
许焕神色很是严肃。
周抚注视着眼前的壮汉,憨态中似乎透露着不容否定的执著。
“莫想太多,大军今日已近芍陂布营。是非成败,虽非我等可料。此时,城内还算安稳,三五日间不会出现大的变故。”
说完,周抚又安排道:“先带着弟兄们好生快意一番,过两天还需你等给府上的奴仆练练,以防不测!”
“这……”
许焕还有些迟疑,毕竟自已等人此次前来,有护主重担在身。刚到地儿,就放开吃喝,忒不像话。
见状,周抚摇了下头,换上严厉的语气说道:“怎么,少主我得话不管用了?”
“不敢,仆谨遵少主安排!”
许焕当即躬身附礼,不再倔犟。
“嗯,你等先在院落里休息,我到室内看会儿书。若是想出府转转,跟府上的管家说声就行。”
“唯!”
回到室内,外面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周抚这才从怀中取出竹筒,将里面的家书拿了出来。
篇幅不多,十数语而已。
半数都是阿翁对自已的叮嘱,要自已吃好喝好,注意安全,别乱掺和战事。
唉~永远都逃不过家长的唠叨。
余下的篇幅,倒是点出了要意。
扩军的事,阿翁不知是没有和自已想到一块去,还是说另有打算。
反倒提了不少名人,如江州刺史华轶、湘州刺史荀眺、西阳内史戴邈、庐江周翁(敬)……
此外,还专门嘱托自已抽时间去拜访淮南赵氏。
封了家书,周抚端坐在案前,思索着阿翁的打算。
看来阿翁先前跟司马睿的接触,并没有成功。只是阿翁的想法,是不是有些偏激了。
把华轶推到台上跟司马睿打擂,周家举棋下注,才是最好的方案。
看阿翁这意思,是打算联合淮南、庐江豪族,以及诸多亲朋,形成庞大的能量,来改变司马睿以及江南豪族的臆想。
联盟的确可以迅速扩大自家的影响力以及实力,可以让司马睿和华轶都有些投鼠忌器。
但是,这种联盟也是非常脆弱的啊!
因为周家没有大义,给不了大多人想要的功名利禄。
而司马睿却能给!
这种状况下,人家凭啥跟着自家混,凭啥拿他们的实力来当自家的晋身之资呢?
当利益得不到记足时,联盟很快就会被敌人从内部瓦解。
作为发起人,自家的下场很可能并不好看!
得劝劝阿翁,别上头!
舒县周家可以联络联络,毕竟他家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
至于荀眺、戴邈等人,不宜过多联络。
而淮南赵家,自已倒是与赵诱次子赵胤相熟,明日可以抽时间去拜访一下,探探这位淮南地头蛇的意思。
赵家不通于留家、张家,乃是世代将门传家,部曲私兵甚众。
这应该也是阿翁看重赵诱的主要原因!
两家都是将门出身,手里头能时刻拉起一支队伍,但始终得不到优秀的政治资源。
赶在这个时侯,若是联手,说不定能从司马睿手里要来更多的利益。
不过,想要打动赵家,自家需要付出代价的只怕不会小了。
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些许利益都舍不得,能套的住谁!
再说,这块蛋糕没了,自已还能再让出一块出来。
.....
江州刺史治所南昌。
江州刺史、振威将军华轶,与别驾陈雄二人,正伫足在室内悬挂的南国舆图前讨论当下形势。
陈雄在侧,指着寿春所在,担忧言道:“刚刚传来的消息,周镇东故吏谢擒率众降了纪瞻。此时,甘卓恐怕已经兵临寿春城下了!”
华轶面色不好看,事情的变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太快了!
前些时日,自已还得到了周馥击败裴硕,将其围困在东城的消息。这才几日功夫,其众就已经被司马睿瓦解的支离破碎。
司马睿这小子的实力,不容小觑啊!
“陈兄,你说周镇东那里,还能支撑多久?”
华轶心中有些纠结难断,周馥败亡后,下一位就轮到自已了。
虽然周馥的那封奏疏中没给自已一点面子,但自已跟司马睿更不对付啊,或者说是跟琅琊王氏不对付。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原本还以为实力强劲,手握三万雄兵的周馥能把蹦出来的裴硕、司马睿摁在地上随意抽打。
结果倒好,裴硕是被打成秃子了,但甘卓却也把周馥给撸成了秃子。
“不出一月,必败无疑!”
陈雄肯定的道出周馥的结果,而后详细说道:“镇东帐下原有三万之众,如今裴硕所部亡于内,孙惠之众叛于外,最精锐的谢擒所部降于敌。其势十去其七,所余万众,不过新丁。在内众心难固,于外贼势汹涌,大势将去。”
听完陈雄细心的话语,华轶心中又凉了半截。
于是,问道:“若于此际,我出兵相助,击司马睿之后,可否能胜!”
“使君万万不可!”
陈雄急忙劝道。
华轶不解,之前想着隔岸观火,现在火都烧到自已跟前了,先手已失,再不挽救,哪还有未来可言?
“使君,镇东若是坐守寿春,或能坚持一月。若出城一战,只怕旬日即溃。我军便是出兵相助,也为时已晚。况且,此次安东所出之众,非扬州劲旅,莫要忘了钱璯前车之鉴啊!”
陈雄说完,华轶便不吱声了,甩了下衣袖,长叹一声。
钱璯之变,自已当然清楚。
司马睿帐下的郭逸、宋典,面对钱璯所部时,畏惧不前,导致钱璯闹得挺凶,都打过长江了。
结果刚进入吴郡没多久,就被周玘纠合的宗族部曲击溃,钱璯本人也当场折了。
“那现在如何是好?”
左右无策的华轶不得不求助于自已的副手。
陈雄思忖了片刻,言道:“使君不必心忧,江州坐拥十郡,带甲数万,更居大江上游,江河险固。且使君与荀使君世代相交,纵是与安东交战,未必不能胜之。”
“话虽如此,然州郡之中,甚无良将,何以与纪瞻、甘卓等较之!”
华轶很清楚自已的优势和劣势在哪里,比兵力、粮秣,江州不比扬州差,而且还占据着长江上游。可比起将校来,自已心里丁点普都没有。
再看看司马睿帐下,台上就有久经沙场的甘卓、军威日著的纪瞻,台下负有盛名的周玘正在热身。
梳理州郡,自已比司马睿那犊子强了何止百倍。
排兵布阵,自已肯定也比他司马睿强。
但估摸着是没有经历过大场面的纪瞻、周玘、甘卓等人强。
“这....”
陈雄亦是哑口无言,江州无上将啊!
七八年前张昌之乱时,江州上下就是被平推了。
现在太平了几年,上哪去找久经沙场的悍将!
嗯?
张昌之乱是谁平定的来着?
有了!
“使君,职下倒是想到一人,或者解燃眉之急!”
“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