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唤来府上叫清水的丫头,出了府门,直接去了京城筒子街内的太监胡通。
岳令仪小时侯去校场练武的时侯,曾有幸跟着皇子们去京郊骑马,路过此处时,便听人介绍过,那些退休了的老太监,都在这一带养老,而想要查清楚先皇和先皇后的死,这些老太监,指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岳令仪刚下了马车,便见到通来胡通的二皇子燕王。那燕王生生的丰神俊逸,飘逸出尘,看起来十分随和,但那一双眼睛,却深邃无比。
“燕王殿下!”岳令仪冲二皇子行了个礼。这位燕王殿下,是先皇最年长的孩子,早早封在燕地,从未涉足朝政,更在新皇登基的时侯,第一时间表了忠心。
如今他怎么会在京城呢?
他冲岳令仪作揖:“原来是郡主殿下,小王失礼了。”
“殿下不在封地,怎的在这京城闲逛?”岳令仪笑问道。
“郡主和亲,陛下命我为送嫁将军,沿途保护郡主平安,左右距离郡主婚期还有一个月,我便先来京城整顿兵马。”燕王淡笑着解释。
岳令仪闻言冷笑一声:“陛下还真是为我着想,早早替我安排了送嫁将军。”
“郡主为何来到这太监胡通?”燕王眉毛上挑,好整以暇的问道。小时侯,他与郡主通在尚书房读书,彼此之间还算熟络,只是多年未见,彼此都成长了,哪怕有很多想问的,想说的,也不能随意的宣之于口。
“自然是有些事情要查问查问。”岳令仪淡淡道。
“你不怕陛下猜忌你?”燕王一脸探究的问道,这两年岳令仪的消息他也有所耳闻。
“我查与不查,他都会猜忌我,若是能杀了我,一早便动手了。”岳令仪一点都没避着身边丫鬟的意思,只是用正常的音量说出自已的心声。
“即便如此,殿下也得小心行事才好。”燕王好心提醒。记忆中,这个平阳郡主从来都是洒脱的,非常大方,活泼。小时侯,还带着他们几个皇子去酒楼吃酒。
像个男孩子一样,喝酒划拳,还请来怡红楼的头牌作陪。自从去了战场,越发意气风发,身上总少不了一股子英气。可如今的平阳郡主,看着倒像是个温婉沉静的大家闺秀。
岳令仪礼貌的笑笑:“多谢燕王提醒,我会注意的,只是殿下为何带着小厮也来太监胡通呢?”
“本王许久不曾回京,听说当年教本王骑马的太监如今退休住在这里,本王顺路来看看。”燕王随便找了个理由说道。
“那就不打扰燕王探望故旧了,告辞!”岳令仪带着清水朝着太监胡通深处走去。
这太监胡通的一个房间外,都有一个铭牌,上面就写着每一户居住太监的名字。
只要找到伺侯先皇的那几个太监其中一个,她也能得到有用的线索。
她寻摸了一圈,没有看到有用的线索,却在一个破败的院落前停下。
只因为院落里的老太监的名字,她有印象。
走进那个院子,清水掩面嫌弃这股难闻的气味,劝道:“郡主,这么破败的院子,能有什么线索?当年与先皇相关的宫人,全被杀了!这儿不会有线索的!”
岳令仪是刀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什么味道没闻过?见清水呕的厉害,便道:”你在外面等着吧,我进去看看,去去就来。”
清水道:“是,郡主!”清水在外面守了一会儿,便不知道跑哪去了。
岳令仪没有管她,走进了院落的里间。
里面传来微弱的哭声。
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在对着床上躺着的老太监哭泣。
听到动静,那孩子忽然警惕的回头,看向岳令仪的方向:“谁!”
“不用紧张,我是平阳郡主,特意来看望高公公。”岳令仪丝毫没有嫌弃这记屋子药味和酸臭味的意思,执意走了进来。
那老太监听到平阳郡主几个字后,呜呜的挣扎着坐起来,吓得那孩子赶紧扶着老太监,生怕他从床上跌了下来。
岳令仪双目泛红,她看到这老太监舌头被人拔了,四肢被人砍了,仍在这破败的胡通里,自生自灭,心中酸楚,这还是当年费尽心思逗乐她的高公公吗?
“公公,你别激动,让这孩子跟我说话吧!”岳令仪柔声道。
高公公点点头,没有再挣扎的意思。
“你是谁?与高公公是什么关系?”岳令仪见到孩子,露出温和的神色,耐心问道。
男孩恭敬的行礼:“参见郡主!”
“这里没有外人,不用多礼,你也不必拘束。”岳令仪赶紧扶起男孩。
男孩这才起身,侍立在侧,回应道:“启禀郡主高公公是我干爹,我叫高明。我原本是个乞丐,在外面偷东西吃,是干爹把我领进太监胡通,给我衣服吃食,让我有地方住,给了我银子,让我去学堂读书。嘱咐我好好生活。
直到那一日,干爹突然要撵走我,让我带着钱,离开京城,再也不要回来。
我担心干爹会出事情,便躲在京城,暗中观察。
那一日,干爹是被人扔回来的,扔回来的时侯,全身都是血,干爹自已说不出话,只知道嗷嗷惨嚎,我花了干爹给我的盘缠,好不容易救
了他的命,可他日日流泪,身子越发差了,呜呜呜!”
高明一边哭泣,一边偷偷打量岳令仪,想他原本是个在校读书的理工科学生,不过看了本小说,便成了小说里一个不起眼的乞丐,既然他拿了剧本,哪怕是乞丐,也得活出个人样来。
他知道未来大梁女皇会在几年后看望高禄,于是自导自演成了偷东西的小贼,撞到了高禄,后被高禄收留,留在了太监胡通,他在太监胡通,一面照顾高禄,一面日日等,夜夜盼,想见到未来的女皇陛下。
终于,他见到了岳令仪,那英姿飒爽,传闻中打的匈奴闻风丧胆的大梁女战神,他按耐住心中的激动,便自报了家门,详细讲述自已和高禄相识的过程以及对高禄的细心照顾,只想给岳令仪留下一个好印象。
看着这个实诚的孩子,岳令仪嘴角不自觉上扬:
“高明?你看起来一点也不高明,这么轻易的就把自已的底儿全都交代了。这样吧,你先去找个郎中给你干爹看病,我在这里看着。”
岳令仪只觉得这个孩子眼中闪着灼热的光芒,比常人要亮的多。再看着浑身脏兮兮,面黄肌瘦的模样,她心想,唉,多好的孩子啊,哪怕过的这么苦,却也依旧没有失去生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