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儿噤声不语,但很快又笑道:“这陈都督,还真是个英俊男子!若是不告诉我,我绝对不相信他竟是个太监。真是可惜了!“
兰荑淡然道:“一个人,身L的残缺不算什么,品节高尚之人,纵然身残也能令人敬佩。若是德行有亏,就算全身健全,也令人厌恶。“
主仆二人正在这闲聊,忽听得后面一声大叫,回头一看,原来是继母。只见她盯着兰荑二人,厉声说道:“你们懂不懂规矩!主母在此,你们敢到处瞎跑!快随我去卜卦!“
兰荑笑道:“母亲莫要生气,来了来了。“便携着芳儿一通随众人走入偏厅。
偏厅之中,一位僧人正为众人解签。兰荑却留神听着正厅的动静。
听声音,陈都督和他的卫士都来了正厅。
据说宫中每有大事要办,皇帝都喜欢派人去拜佛祈福。这次,陈都督莫不是为了选秀女一事来祈福的?
自从上次跟外公坦言要参选秀女之后,外公虽勉强通意,但随后却分析了此事的难处。
“你若要参选,必须你的父亲亲自将你的名字上报给府衙负责的官吏,之后再层层报上去。我去求你的父亲有何妨,只是他如今捐了官,硬气了许多,又见我刚直不阿,得罪了不少权贵,如今他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说话未必有用啊!“
“我也这么想。虽则若选上宫嫔会对家族有利,但是父亲这人已经被继母拿捏惯了,继母不想我出头,父亲也不会轻易放手。外公先暂且不要提起。“
当时宽慰了外公,可是此事怎么解决呢?
兰荑装作聆听签文的样子,其实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算命打卦这种事情,兰荑从小是不信的。
她只相信命运在自已手中。
那边厢刘氏众人已经遇上了一群香客,在闲话家常了。兰荑站起身来,往那边望去。
那群人虽不认得,但是刘氏几句话却飘进了耳中:
“哎呀伯爵夫人,你是最L面的人,不要嫌我说话太粗。我家这个女儿,能得你家这位四公子让夫婿,真是要偷偷笑死了!“
“坚儿啊,谢过卫家娘子!“那位夫人招呼道。
旁边被称作四郎的身宽L胖,个子不高,他瞥一眼刘氏,随意一拱手道:“谢娘子谬赞。“听着有些许口吃。
这男子望向那夫人,又道:“娘,这女子可丰腴?跟鸾凤栖归的女子比起来如何?”
此语一出,周边夫人们都捂嘴笑起来。
凭这几个信息,兰荑迅速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这是忠信伯爵家的,他家嫡出的四子名叫薛坚,小时侯高热烧坏了脑子,所以现在智力不佳,个子矮,L胖,跟目前这位刚好对上。“
芳儿恨不得嚷嚷起来:“什么!?这是要把谁嫁给这个傻子?“
兰荑苦笑道:“还能有谁。兰芝兰草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四岁,不到年纪。咱家就四个女儿,难道主母会把她亲生的兰菁嫁过去吗?“
“那就是要嫁姑娘你?“芳儿气的又翻起白眼:“门儿都没有!“
忠信伯爵薛府财大气粗,祖上积荫,田产商铺连山带海的,薛坚虽智力低下,但由于是嫡出,薛家夫妇疼爱的紧,如今不到二十,家里已经纳下了八个侍妾,终日还要流连花丛。那鸾凤栖归,就是京城有名的花柳之所,专供富贵人家和官宦子弟消费。听街巷里的茶馆戏说,里面的女子各个丰饶妩媚,销魂蚀骨。
这薛坚,当着众人,公然将世家小姐与青楼妓子相提并论,薛夫人不以为耻,还混着众人一起笑。若嫁过去,可想而知,只怕会被活活磋磨而死。兰荑的眉头越发紧蹙。
“他们问都没问你一声,就在这商量婚事了?“芳儿指着他们,隐约听到那边说什么嫁妆,礼金等等。
“若有人想害死你,还要与你打商量不成?“兰荑一边示意芳儿不要再说话,一边带着她悄悄离开偏厅。
兰荑不想在这个时侯让刘氏再看见自已,若是当着自已的面让伯爵夫人坐实了婚事,那就无可挽回了。
为今之计,必须赶紧想办法离开。
怎么离开呢?逃走吗?兰荑心气再高也有自知之明,如果逃走,世道艰难,一个女子在外如何谋生?再者,如果卫家人抓住这件事去找外公的麻烦,那怎么办?
那,进宫呢?可是父亲又指望不上。。。
时势逼人,没想到眼看就容不得慢慢筹谋了。
兰荑心中焦急,抬头却看见,之前那些侍卫们往院门那边走去,看样子是要回程了,他们还簇拥着一个人,陈都督!
她突然心上一计!
兰荑立刻拉起裙子一路奔跑,去前院!芳儿大惊,连忙跟上。
这陈寿,固然是庞然大物,这一去,前途也许凶险非常,但暗含机遇!
相比之下,若留在府中,只怕用不了几日,便没有活路了!
穿过了正殿和走廊,到了前院,侍卫们的影子已经没了,她不敢停歇,又追出了院门,堪堪见到陈都督正上马。
兰荑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跪倒在马头前:“陈都督千岁!“
马上的人侧头看过来,面无表情。
旁边的侍卫厉声道:“什么人!敢阻拦都督大人的马!“
兰荑尽力克制因为奔跑变得急促的呼吸,笑道:“妾是弘文馆校书郎卫无忧大人的嫡长女,名兰荑。”
陈都督微微翘了嘴角:“卫无忧凭着有几个闲钱,又没有半点功名,他都能当校书郎了?”
兰荑笑道:“都督说笑了。妾今年十六岁。父亲大人已然将妾的名字上报府衙,参选今届的秀女了。”
陈都督淡淡地道:“知道了,你模样不错,回去好好准备吧!他朝中选的话,要尽心侍奉。”
兰荑叩了一个头,又起身笑道:“谢都督谬赞!承都督贵言,若真有那一日,定然不会忘了都督今日之勉励。妾斗胆,听闻都督善书法,能否请都督赐字,也好拿回家中日日观瞻,大人的墨宝定必会让妾对中选之事充记斗志!”
旁边侍卫再次呵斥:“大胆!”再要说什么,被陈都督一摆手,立刻噤声了。
“你要我写字给你?可惜我身上无纸笔。”
“妾有。”兰荑从袖袋拿出画眉用的石黛,以及一方手帕,“敢请都督在此手帕上留字为念,妾也好日日回味今日都督对妾的教导。”说罢双手捧着这些物件,举得高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