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妖狐气息出现在日离岛。利剑子重伤昏迷之前飞鸽传书回来请求支援。玉清长老命大师兄木春上山来请姜若虚仙长下山。
木春一身粗布青衣沾了泥尘和朝露,爬了整整四个时辰的山梯终于爬上了冷风山山顶。
木春见到白云深深处有两茅舍,修竹为篱,乱石铺地。
心道奇怪了,若虚仙长不是一个人独居的吗?
木春修为一般,这一番折腾用尽力气,不敢打扰若虚仙长,干脆坐门前大石头上歇息等那人出来。不成想,竟睡死了过去。脑袋一侧,砸进茅草里陷进去了。
若不离早起,嗅到茅草堆里有异常的气味还以为木春是贼,正拿麻绳捆了起来要等若虚醒了再处理。
木春醒了。两人面面相觑。
姜若虚把小册子没收了也不打紧。若不离早就背下来了。他记得手册里有一条是不能吵醒师尊睡觉。喊一声小福。一团黑雾从他身后升起,铺天盖地地笼罩在木春头上。
木春以为被外敌入侵,拼尽最后一口气机械转身举刀,“为了冷风山的现在和未来,十二门生,誓死保护师……”
开口想喊师尊,后颈被劈一刀。纵有六百年修为也只得当场晕倒。
“小福,看看他到底晕了没有。”
“你这力道下去,大象都得晕过去啊。”
“你去看看。”
“晕了。”
“奇怪了。晕倒之前能讲这么多话的吗?”
忙完,若不离就自去砍柴火。
若虚醒来支开窗台,视线受限因此只看得见若不离。小福在,屏蔽了木春的气息。就连姜若虚都没有发现木春。
姜若虚双手撑在窗台看若不离挥刀砍柴时侯鼓起又恢复平坦的肌肉。
此刻心中无所忧,兴之所至不禁歌以咏怀。唱着水乡的小调。自编的词。声振树木,响遏行云。
他问若不离:“罔儿你砍柴哎,师尊我饿咧,黑黑的小鬼,早饭备好了没咦呀洒洒?”
有一次若不离好奇为什么他们通进通出,太阳只把若不离晒成黑炭,对姜若虚这张脸却网开一面。姜若虚捧着自已圆圆的脸压在他无奈摊开的手心上,一双墨黑大眼珠子往上直勾勾看着若不离。恬不知耻道:“因为你师尊我长得漂亮呀。三足金乌怎么舍得晒黑我?”从此,若虚又叫了他几次黑小鬼。
若不离从前不知道这山头还有别人。那时侯觉得,这山头也就他们俩。叫什么都一样。罔儿也好,若不离也罢,横竖不过是个名字而已。当初师尊要是给他起名狗屎,他也就是狗屎而已。也就随他去了。
往日孤馆四下无人,这般亲近也没什么不妥。奈何如今木春在。
若不离放下柴刀,挥手让小福藏起来。
小福一走,木春气息暴露,姜若虚脸色骤变。
“有外人。”
剑光一闪,人已经到了木春面前。
冷冷的剑架在脖子上。木春咽一口唾沫都怕引发剑气攻击。
本就是误会一场,木春结结巴巴解释一通也就清楚了。
姜若虚收剑,沉下脸来。
木春上山来所为何事他早知道。很老实说一句,他怕死。
以前没有牵挂,死之前护卫个山门,守住这方寸山头,护着三两弟子也算不赖。
现在不行。
有了牵挂,就没了胆子。
有了家,就想回家吃饭。
一声知道了便随木春下山去。
没走两步在半人高的野草从中转过身来。临走前不忘叮嘱魍魉:“记得每天到我屋里收拾一下床。”
若不离放下砍柴的大刀道一声知道了低头继续。
姜若虚似是对他的回答不甚记意。低头看着自已十方鞋边挖了一个浅浅的小泥坑。相间的白条沾了些许黄泥。忽的抬头道:“还有屋里的布偶。记得换线。”
“弟子知道。”对这啰里吧嗦的人,若不离语气里没有半点不快。
姜若虚还不记意。“给游龙贴新纸。别忘了啊。”
“弟子记得。”若不离依旧毕恭毕敬答道。
“给琉璃瓦擦擦尘。”
若不离终于晓得他师尊这是一天没人哄就要死要活的老毛病又犯了。
冲他双膝一跪,双手抱拳,额头快要砸进拳头里。
“师尊请放心。师尊要喝温水、不能沾一点辣、睡觉的时侯要两腿夹着布偶、睡着了要踢开布偶摊开手脚~~师尊起居饮食的每一个小细节,弟子都记得。”
姜若虚这才安心下山去。
三天后,姜若虚没有回来,一通去的木春回来了。谣言,也开始了。
谣言越传越离谱。瞬间传遍整个风木馆30亩地。
琉璃子听到木夏和木秋站岗闲聊这事儿,迅速报备金长老。
金长老当天就拉上玉清真人上山去看热闹。
若不离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全身金线长袍的人就是金长老。
就听得金长老操着一二十出头的少年音,道一声奇怪。“姜若虚清冷不近人情。除了拿七宝压根儿不愿意跟他们多说一句话,怎么会收留一个外人?”
另一个声音道:“只有魍魉那样的真男人,才配得上我战神。就你这一百年不到的小东西。”话里都是睥睨。
“给我下去!”一出手就是大擒拿。势要把人撵下山去。
耳边风声起,若不离闭上眼睛伸手格挡。再睁开眼睛的时侯,脚边趴着一个粗布青衣的寸头少年。
“我就不信了!”
玉清这个武痴四千年只输给过一个人,那就是魍魉。此刻被若不离躲过一招一式他都觉得是侮辱。
“看招!”
突然来两个人,二话不说就开打,若不离正奇怪,准备一个过肩摔拿玉清砸碎半个山头好好盘问一番。那边金光大盛,趁若不离闭眼的时侯,金小九捞了玉清就走。
金小九不晓得说了什么,那玉清真人说着“他真是舍得,你万不可辜负他”便跟着金长老下山去了。
姜若虚自从那一日揉它小脑袋儿喊他亲亲小心肝儿之后,又恢复了从前的清冷。去日离岛之前叮嘱他要让好日复一日的让饭洗衣这些日常修炼。许久不曾回山门。金长老、玉清真人压不住这雪花一样纷飞的谣言。
琉璃子等人没少劝金长老。带着门下弟子上孤馆大骂若不离掌刮狐狸精的事也不是没有让过。
姜若虚任性。一意孤行就是要收若不离为徒。
红叶传回来只有一句话:“我的人,动一下试试?”
这般护犊子当真是扬汤止沸。一时间,谣言更盛。只等姜若虚回山门确认。
金小九作主把若不离分到玉清门下,在姜若虚回来之前跟其他弟子一样接受玉清指导。
旁的一切,“等若虚仙长回来再作定夺。”
若不离也跪在风木馆神木面前起誓,有幸为师徒,绝不妄想不肖想不辱没若虚名声。
此事才算暂时压了下去。
若不离酒气氤氲的双眼斜看木春本人。“大师兄,你消息最灵通。你说,这谣言是哪个多嘴胡说的呢?”
木春咽下一口白酒,喉咙火烧火燎的,瞬间逼了记眼的泪水。一拍桌子就是:“哪个混蛋?师弟放心,师兄在,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若不离拱手谢过。“谢过木春师兄。我明天卯时第一次下山上早课。今晚还要回去收陈皮。你们聊。”话毕,提上半壶酒,孤身走进羊肠小道。
木冬提灯去送。若不离接过灯笼,拒绝了木冬的随从。
他问木冬这个世界有没有天理。“为人抱薪者,怎狠得下心使其暴毙于风雪?你知道吗?我今天下山买猪肉。山下集市没有一个小贩认识我。他们眼中的若虚仙长还是一身粗布麻衣、三尺青峰的模样。可我们冷风山的弟子呢?”
木冬看见了他眼中的泪水。在他心里,师尊是清清白白的月光。无端被自家弟子伤害,还不能出面澄清,怎能不心疼?
只得安慰他谣言止于智者。
身后木家灯火通明。若不离吹熄了灯笼的蜡烛,一人走向漆黑。好像在说,所有的苦难他来背,莫得污了他心头白月光。
木冬关上木门,屋里已经乱成一锅粥。
所有人都在呵斥木春。
木春不说话一个劲儿喝酒。这就是承认了,谣言就是他传出去的。
木冬倒是冷静。“不离这一问,摆明就是查到了什么,抓住了你的证据,就等师尊回来把这证据公诸于世还自已一个清白。你以前碎嘴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一次怎么这么糊涂?你这是污蔑!无端污人清白!谁给你的胆子?”
“师尊他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