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前一天,深夜,云清月和乔盼兰在大枣树下碰头。
“时机到了,明天上山就执行计划。”云清月把埋在地里的铜钱挖出,用布包好递给了乔盼兰,“明天藏背篓里带上山去,记得回去把背带弄松。”
乔盼兰接过布,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还有这个,你也拿好,明天上山前涂在衣服上。”云清月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这是这些天她用之前收集的草药调制的药水,唯一的作用就是吸引青面鬼头蛇。今天上山时她还把药水偷偷涂在了摆好的乌头参上。
“到时侯青面鬼头蛇追你,你就往悬崖边跑,万一被咬也别慌,这种毒蔓延很慢,我一定能救下你。”云清月仔细地叮嘱着乔盼兰,她能不能假死脱身就看明天了。
乔盼兰又接过小瓶,点了点头。
她的小云从今年春天醒来后就变了很多,以前总是自已在照顾她护着她,现在则是她来计划安排,要带着自已逃走了。
“害怕吗?”云清月最后问了一句。
乔盼兰摇摇头,眸子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不害怕!等逃出乔家,我就要改个名字!”
云清月笑了,不是往日故作腼腆或者娇弱的笑,而是来自L内三千三百年的灵魂俾睨天下、胜券在握的笑,此刻月光都不可与其争辉。
乔盼兰看呆了。
……
“啊——”乔鲲鹏亲眼看见乔盼兰摔下悬崖,惊得大喊,云清月一把捂住他的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青面鬼头蛇。
乔鲲鹏抖得跟筛糠一般,憋得面色涨红,却老老实实地一步也不敢动了。等那青蛇钻入草丛再看不见,云清月才松了手。
“乔姐儿怕是没了……”她落下两滴泪来,声音发着颤,“我们还是快回去,你这蛇毒还要解呢。”
乔鲲鹏已经吓得六神无主,连走到悬崖边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云清月说什么他就让什么。
云清月扶着他下山,走进家门看见苏梅那一刻他才终于崩溃,哭嚎着瘫坐在地上:“娘!我被咬了呜呜呜——好痛啊,我是不是要死了呜呜呜呜——还有,还有乔盼兰,她也死了啊啊啊——”
云清月也站在一旁默默落泪。苏梅看了心里直发颤,柔声问他:“鹏儿,你说清楚,什么被咬了,什么死了?”
乔鲲鹏颠三倒四地说不清,她又问云清月,这下云清月倒是抽抽噎噎地跟她讲了。
讲完云清月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向苏梅道歉:“对不起,娘,是我没用,没有看好弟弟!你怎么罚我都可以,但当务之急是先给弟弟解毒啊!”
苏梅也一屁股坐到地上,只觉得眼前发黑。
正在田里干活的乔忠听到消息赶回家,家里已经乱作一团。
“苏梅!我们盼兰死了你家两个孩子却活着回来了,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乔盼兰的父母听说女儿的死讯来讨个说法,倒也不是心疼女儿,而是想要点赔偿。
“滚开!滚开!”苏梅一手抱着乔鲲鹏,一手推搡着他们,“我要带我儿子去看大夫!不就是死个女儿吗?有什么好交代的!我还说是那个小贱人害我儿子中毒的呢!”
“你这是什么话啊!我看他中毒也是活该,谁叫他非要上山跟我们家抢草药,这就是遭报应了!”
两方吵吵着动起手来。
云清月就跪在一边哭,边哭边喊着别打了,引来了一群人围观。
来的乡民有人拉架,有人和稀泥,有人站边加入打架,现场一片混乱。
乔忠把乡民们赶了出去,又跟他哥哥嫂嫂承诺会给他们赔偿,这才背起乔鲲鹏出门直往王大夫的药铺赶。苏梅和云清月也跟在后边。
到了药铺,王大夫一听是中了青面鬼头蛇的毒,摆手不愿意治:“这毒我可治不好,不小心自已都得沾上。你们还是快去县里找大夫吧,彻底毒发得要五六个月,你们还有时间。”
乔忠当机立断就要拿着全部积蓄进城,苏梅看着那钱袋子,面色犹豫:“需要这么多钱吗?”
谁料乔忠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你儿子命都快没了,你还惦记着钱呐?”
苏梅很少被打,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已的丈夫,目光怨恨起来。
乔忠天天早出晚归,家里的大小事务全是她一手包办,钱也是她一点一点攒下来,想着给家里买头牛,乔忠干活也能轻松些。现在乔忠把钱全部拿走,还要打她一耳光,苏梅的火气完全被点燃了。
她捂着脸,朝乔忠吼:“你把钱全拿走了,我吃什么?用什么?我算是看清楚了,你眼里就只有你儿子,没有我这个媳妇!”
乔忠厌弃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善:“鹏儿不也是你儿子吗?对自已儿子都舍不得钱,我看你才是疯了。”
乔忠带着乔鲲鹏去了县里,留下苏梅和云清月在家中。
“娘,别担心。”云清月抹了抹眼泪,勉强对苏梅笑,“我明天继续上山采药,我们不会饿死的。”
苏梅这辈子第一次正眼看了看这个捡回来的便宜女儿,突然叹息一声:“鹏儿要是有你这么省心就好了。”
云清月扯了扯嘴角,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吐槽,维持着表情。
乔鲲鹏那猪样不就是你们惯出来的吗!
乔忠一去不回,苏梅只好自已去田里秋收,她那臃肿的身材在麦浪里起伏,着实有些幽默。
云清月继续上山采药,天气越来越冷,药材也越发稀少,到了秋末,一天只能赚个十几文钱。
但她上山也不全是为了采药,乔盼兰还住在山洞里,她得亲自去看一看才放心。
“乔姐儿,天气冷了,你这几日下山去买些厚衣服。”
围着大山有好几乡,乡与乡之间平时不怎么来往,只要走远些买东西就不会被认出来。
山洞里生着篝火,上面煮着一锅野菜汤。靠山壁的地方铺着草席和棉被,旁边堆着一些衣物食材,还绷着两张兔皮。
乔盼兰每天避开猎户天刚亮就去山里的溪流洗漱,然后去摘些野菜捉些麻雀,有时侯还能捉到兔子。中午回山洞烤肉炖汤,一般这时云清月便到了。
乔盼兰点点头,撕下一块烤好的兔肉塞进嘴里,吃的记嘴流油,一脸享受。以前在乔家哪吃得到这些野味呀,就算逮到兔子也是拿去卖的,就算不卖那也是进了她那个弟弟的嘴里,不可能轮到她。
云清月也吃着烤兔子,但只吃了一半就把剩下的留给了乔盼兰。她需要维持柔弱营养不良的形象。
那条青面鬼头蛇的毒牙上被她加了点东西,以县里大夫的水平,最多只能控制乔鲲鹏L内的毒不蔓延,那就意味着乔忠和乔鲲鹏要住在县里,日日花钱。他们带走的钱最多能撑过这个难熬的冬天,等开春皇帝巡狩到固宁县,他们也该差不多没钱了。
从她说王大夫扣工钱时开始,一切都计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