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安平县近郊安乐村,也是个阴天。
苦主乔清瑶从后山打柴归来,全身起了红疹。
路见的大姨大娘们,都有好心劝她去抓药吃一吃。
她也确实回家问舅舅乔珩山和舅娘谢凌花要钱了。
可是就连平日里,都不让她上桌吃饭的舅舅舅娘,怎么可能会拿钱给她治病呢?
而恰逢在安平县清风私塾念书的表兄,乔子麟归家了。
他是乔家的希望,据谢凌花的亲哥哥,也就是安乐村的村长,也是村里唯一的村学夫子所言。
“我这个外甥啊,六岁能读诗书,九岁能背论语,以后的造化必定要远胜于我的。”
是以,跟许文洲家里一般,乔家也举全家之力托举乔子麟。
还好乔老爷子年轻的时侯打拼,给乔家挣下了十五亩田地。
而如今,也与县里面的酒楼有供菜的买卖来往,乔家的基本生活活口是不缺的。
但是要供一位书生的花费,是远远不够的。
这一回乔子麟回来,却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爹,娘……我找到了一个路子……就是我们县里的那位刘员外,年仅三十五……前面的那位已去了,他就想找一位年轻的姑娘再让续弦,你瞧我们家……”
他们商量此事的时侯,是浑然不在意乔清瑶的在场的。
她害怕至极,吓得要往外面跑,结果就被表妹乔芷柔给拎住了后脖子。
两人挣扎之际,她愤怒给了乔清瑶后脖子一拳,就把她打懵了。
任是谁都没想到,乔清瑶就这般躺在床上,高烧不退,甚至说起了胡话。
而她身上的红疹子愈发的猛烈。
好事的婆娘,好心过来看几眼八卦,却一脸晦气的逃走。
她们还不忘说:“一定是在后山,被什么毒虫咬了,指不定你家清瑶还爬了坟堆,传染了什么了不得的病。”
“高烧不退,看那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哎哟,身上一滩一滩的红疹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村子里的传言就是这么可怕,在乔清瑶发烧了第二天,全村又多了她一个八卦。
乔家那个野种得了传染病死了。
但于舅舅他们而言,说不上的心虚。因为是芷柔打的她……
他们便匆匆忙忙把乔清瑶下葬了。
就连薄皮棺材,都是不可能给她置办的。
用草席子一卷,他们便把发了凉的乔清瑶抬至后山,挖了个坑,就埋了。
而刚刚车祸挂了的通名通姓的乔清瑶就取而代之。
她刚睁开眼睛,来不及消化这悲惨的经历,她便觉得浑身重得难受。
尤其是那逐渐憋屈的窒息感。
草席子之上,一锹一锹的泥,往她身上压。
她缓过那股僵硬,脑子里飞涌而来的全是乔清瑶悲惨的过往,和她为何会在这坑里的来龙去脉。
她松开僵硬的唇,虚弱地喊:“别……别埋了……”
“不要埋。”
“不要……”
乔珩山和小儿子乔子熙却顿了顿手里的铁锹。
“有……有听到什么声吗?”
乔子熙在三兄妹中排最末,平日里胆子也是最大的。
不然今日,也不会是他与父亲过来埋表姐。
但……
他现在怂了。
“爹……好像没有什么声音。”
然后两父子又开始埋沙、填坑。
“别,别埋了……”很微弱的声音在泥土里传出来,穿透他们颤了又颤的小心肝。
“啊!是……是!”
此时,旁边一位猎人打扮的男子路过。他不苟言笑,却冷不丁开口:“里面的人,还没死呢,赶紧把她挖出来。”
可偏偏就是这冷不丁的开口,把心虚的两父子吓得连铁锹都扔在了地上。
“啊……啊!有鬼啊!有鬼啊!”
他们吓得跳脚,正要盲目而走的时侯,就见到了整个倚靠在山坡的男子。
“是你!”
“啊……是我……”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先不用关注这个吧,你们不应该先把……”
他示意那土坑,新鲜的泥土还翻在外面,“把她挖出来,等下就真的死了。”
但不知为何,两父子通时惊惧不已,竟然又挖了几铁锹的泥土,去埋坑,不顾男子的劝告。
男子看不过去,信步而来,要抢夺铁锹。
可乔珩山如今脑子发昏了,只觉得坑里的是鬼怪,明明已经全身冷透僵硬了,现在竟然又出声了?
“你少来这里搅浑水!”
可下一刻,坑里的土甚至自已在动了……
乔家两父子通时顿了顿,一股恶寒从脚底的冰凉的泥土直至他们的头顶。
“啊……啊!!有鬼!”
他们相继被吓跑了。铁锹被扔在了地上,在男子要捡起来的时侯,乔子熙又跑了回来,一把捡起来,就跑得飞快。
几步下去,翻过几个土坡,人影儿都没见了。
静谧。
山林里也是阴沉沉的。
也到了傍晚时分,却阴沉得想下一场大雨了。
男子回头,看着那微弱的想要推开盖在身上的厚重的泥土的“坟堆”,没有一丝害怕,心里只有救人的念头。
……
乔清瑶身上的压迫感被清开的时侯,她浑身软绵绵地被搬了出来。
她努力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却因为被空气呛住了,一刹那她又短路,晕了过去。
男子抱着这女子,她后脖子处的青肿已经发黑,鼓了个大包。
而裸露出来的手臂和腿脚,有一大片一大片的红青肿块。
看起来,有点像尸斑……
他认真地辨认了一下,结合刚刚回村的听闻,和刚刚乔家两父子的表现。
那紧闭的眸子,浓得化不开的眉心。
她也是一个可怜人,与他一般。
没让多想,他便把她带回了山野中的石屋子。这里前后都是山林,唯独他一间寄居的石头屋。
……
乔清瑶醒过来的时侯,浑身光溜溜的。
她醒了好一会儿的神,挣扎着爬起来,掀开被子,自已光秃秃的皮肤上有或青或红的肿印。
其中最难以控制的是后脖子的疼痛。
她触手一摸,黏腻的浑浊的触感让她缩了手。
再定睛一看,腿上、手臂上,都是青色的剁浆的草。
她……不是在坟里吗?
难道乔家的人这么好心,把她拉出来了?还给她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