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彤见她怯懦的模样。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原主虐待儿童。好好的一个女娃,被吓成什么样了。长得也很瘦弱,小身板薄薄的,显得头大,眼睛也很大。
卫修文像卫安安一样瘦小。两个营养不良的大头娃娃。
丹彤去看卫泉,他身形颀长,消瘦的脸型棱角分明,眼睛细长,鼻子笔挺,嘴唇略薄。看起来清俊秀气,但整个人冷冷清清的。
这是她的相公。丹彤有些尴尬。
卫泉冷冷地注视着丹彤,眼睛黝黑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丹彤以为他会问自己为什么大清早出门,怎么撞的。
但卫泉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便走开了。他根本就不想理她,也不在乎。
是了,原主和卫泉的关系恶劣,卫泉很少和原主说话。
同一个姿势躺久了,腰间隐隐泛起酸痛。丹彤翻了个身。
床咯吱咯吱地响,摇摇晃晃,良久才停止晃动。丹彤十分担心晚上睡到一半,床突然散架。
时值三月,多为阴雨天气,屋子四面漏风,吹得丹彤凉嗖嗖的。
丹彤干脆起身,上下左右地把屋子看了一遍。
低矮的用泥土夯的土坯屋,泥巴墙,茅草顶。陈旧的泥巴墙被风一吹,瑟瑟地掉粉末,墙脚积了很厚一层泥土粉末。似乎风大一点,能把泥巴墙吹倒。看得丹彤瑟瑟发抖。
屋顶的茅草,经过去年冬日的雨雪,和初春的阴雨绵绵,散发出植物腐败的气味,十分难闻。
共有三间屋子。原主单独睡一间卧室。卧室里有一张大约一米二宽的木板床,床上的被褥很薄,被套上打着补丁。丹彤下床后立刻用膝盖抵住一条床腿,好让它不再咯吱咯吱地晃动。
床的一头放着一只陈旧的木箱,木箱里有几件衣裳,其中居然有一件没有打补丁。
两个孩子穿在身上的衣裳补丁摞补丁,破旧得不像话,原主居然有一件半旧的没有一个补丁的上衣。
另一间屋子里连破旧的木板床都没有,在屋子的两头,各用木板铺在地上。晚上,卫泉父子俩睡宽敞一些的大木板上。卫安安是女孩子,她一个人睡狭小一些的木板上。丹彤站在门口,看见木板上的被褥灰蒙蒙一团,夹杂着土不拉几的颜色。
根据原主的记忆,原本两张一米二的木板床拼在一起,组成大通铺,一家四口睡在大通铺上。但原主嫌双胞胎婴儿晚上哭闹,打扰到她睡觉,发起狠来,抱起几个月大的婴儿狠狠地往床上摔。
卫泉见孩子又惊又怕,嗓子都哭哑了,心痛得不得了。于是独自带着双胞胎去隔壁屋睡。又担心双胞胎从床上跌下来,便把床腿卸掉,将木板铺在地上。
还有一间灶屋。灶屋没有门。角落里堆着枯树枝。用石头垒的灶上,放着一只铁锅。铁锅有个洞,炒菜的时候,要将铁锅歪着,才能避免汤汁从洞里漏出来。
庆幸的是用来烧水的铁锅没有破洞。
没有桌子。两条长凳子上放一块木板,便是案板了。几个有豁口的粗陶碗、盛油盐的小罐子、砧板和菜刀,放在案板上。
地上的竹篮里放着一把野菜,丹彤认出那是香椿。她心里五味杂陈,就这么些野菜,四个人哪够吃啊。
丹彤紧张得直搓手。老天爷,我虽然想要一个家,但没说不吃饭。
卫泉见丹彤四处张望,神情复杂,总觉得她有点不对劲。
突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卫泉和丹彤齐齐转头,只见卫泉的继母姚氏和十五岁的卫蝶走了过来。
当年姚氏能带着和前夫生的孩子,嫁给小地主卫父,且卫父待她们母子不薄,至少物质上从没亏待过他们。可以想象姚氏的美貌和心机。
姚氏进门那年,卫泉六岁,如今卫泉二十五岁。十九年过去,姚氏脸上出现不少皱纹,但皮肤依然很白,脸小小的,下巴尖尖的,眉头微微皱起时,很有些当年柔弱美人的风采。
卫蝶是卫父和姚氏所生,是卫泉同父异母的妹妹。长相和姚氏极为相似,十分漂亮。她头上插着一根海棠花金簪,身着玫瑰粉立领上衣,和同色系的襦裙。娇滴滴的大小姐模样。
她望着卫泉,浅笑着唤了一声:“二哥。”
卫泉“嗯”了一声,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姚氏身上:“娘,你今日来有什么事吗?”
安安和修文,小心翼翼地唤道:“奶奶,小姑。”
姚氏没有理卫泉,更没有搭理双胞胎。她怜爱地望着丹彤额头鼓起的包,声音柔柔的:“可怜见的。听闻你摔倒在路边,昏迷过去,你怎地这样不小心,这么大个人了,走路还摔跤。”
丹彤望着眼前的中老年妇人,四十多岁的年纪,长发在脑后低低地挽成一个发髻,长褂子上的盘扣精致又小巧,五官标致,声音悦耳动听,虽徐老半娘,却风韵犹存。
别看她一副娇弱的迟暮美人模样,丹彤却知道她的厉害,只用了寥寥数语,就让卫泉背上了好色之徒的恶名,然后大义凛然地把他扫地出门。
“所以,你是来看我有没有受伤,或是死了没?”丹彤问道,“你这么可怜我,有没有带银子给我买药,或是买些吃食补身子?”
姚氏愣了一下,突然笑起来。她身旁的卫蝶也笑盈盈地望着丹彤。她们笑得十分开心,仿佛丹彤说了一件很搞笑的事。
姚氏的脸上仍然挂着笑,用开玩笑似的语气说:“就这样大赖赖地问人要银子,脸皮也太厚了些。”
丹彤可没心情跟她开玩笑,穿越到这么贫穷的家里来,她都愁死了。她板着脸,语气冷冽:“说是来看望受伤的人,却空着手来,连一个水果一只鸡蛋都没带,也没有带一文钱。亏你当家当了这么多年,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你们赶紧回去,我用不着你们可怜,你们的可怜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姚氏和卫蝶的笑声戛然而止。
卫泉看着屋檐下身姿挺拔、站得像一棵青松似的丹彤,脸还是那张脸,但眼神坦荡,清澈中带着些不悦,没有往日的轻佻和自大。
卫泉心道: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