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意凝结的寒冰覆盖了漆黑的剑刃。
比石火梦身还要沉重的冰剑,被镜流轻巧地提起。
纤细的身躯跃向高空,回旋,挥舞。
那一轮月光自天空降下,仅在一刹那便贴近了青年呆滞的脸。
青年几乎是出于求生本能般地举起石火梦身,然而即便能抵挡那锐利无比的锋芒,也无法遮蔽毁天灭地的寒意......
轰——
碎裂的寒冰随着呼啸的狂风,划过四周云骑厚重的盔甲,留下一道道深痕。
等到苍白的雾气散尽,云骑们惊恐的发现青年的身影已然消失了——
直到他们看见,那位曾经意气风发的青年军官,正狼狈地躺在比武台的深坑里大口喘息着。
“都说了没事别惹剑首大人了......”
“才一道月光就扛不住了,还说是云上五骁之一呢,就这?”
“要不是剑首大人手下留情,这冒昧的家伙早就被轰成渣了!”
云骑们小声议论着,对屹立于台上的罗浮剑首目光越发敬畏。
而女人那张美丽的脸庞,冰冷,威严,一如往常。
“景元,你的愿望已经达成,现在你可以下去好好疗伤了。”
镜流转身,在众多崇敬的注视中独自离去。
没有人能看见,她微微皱起的眉。
在听到景元的那番话后,自已为什么会感到愤怒?
是被拆穿了夫妻的伪装,而恼羞成怒?
她摇了摇头。
如果是这样简单就好了......
就像她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会一遍又一遍出现在她的梦境。
有太多的事情萦绕在她的脑子里,任凭她如何努力,却总也抓不住一丁点。
也许,找到那个惨案的源头,会明白一些吧。
回到独属于自已的房间,关上门,从身后传来金属冰冷的触感。
明显是机器合成的干瘪声音在镜流耳边响起:
“不准动!我的子弹可是涂了毒的,只要沾上一点就会魔阴身发作!”
之后她听到了扳机被响亮地掰开。
这种古老的枪械在仙舟联盟已经绝迹了几千年了,也只有那个爱四处旅游捡垃圾的无名客才会喜欢上......
“喂!你难道不怕吗?”
房间的闯入者有些气急败坏地送了送枪口。
“你想要什么?”她轻叹了口气,配合着问道。
“闯入者”发出恶趣味的笑声,贴近了她的脸。
“把你藏起来的丝袜交出来......”
“没有丝袜,新鲜的狐狸尾巴可以吗?”
知道自已已经败露的狐狸女人,哎哟的叫了一声,瘫坐在了椅子上。
“真没意思,每次你都不配合我。”
狐狸女人幽怨地看向镜流,拍了拍腿。
“而且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丝袜是真的好!特别是像姐姐你这样寒凉的L质,更需要穿丝袜防寒保暖呢!我每次去气温低的地方,都要带上一大箱!”
说着她还高高翘起腿,展示着包覆着小腿直至大腿深处的黑色丝袜,丝毫不顾及自已还穿着很短的裙子。
若是换让其他人,早就被镜流轰出去了。
但面对这位以性命相托,一通经历过无数死战的战友,镜流只是微微蹙了蹙眉,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知道了,白珩,下次我会认真考虑的。”
“你每次都这样说!”白珩气呼呼地站了起来,双手叉腰道,“就像每次让你带姐夫出来玩,你总是敷衍过去!”
“你怎么又提这个,那是因为他工作太忙,很少有时间,况且,”镜流有些心虚地偏移了眼神,“这本就不符合十王司的规矩......”
白珩呵呵笑了起来,忽然从凳子上蹦起来,走到镜流身边,用指尖温柔地划过镜流的脸颊,轻轻地勾住了镜流的下巴。
那双蔚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镜流,似乎早已看穿了她的一切。
“姐姐,你真的不会撒谎呢......就算是我这个长年在外的无名客也知道,十王司可是有‘还阳’的规定的。凭姐夫十王司首席判官的功绩,哪怕让他还阳个一百年,也是轻轻松松的吧?”
还阳是十王司给与其职员的假期,在十王司的功绩越多还阳的时间便越长。
但对于某些身份特殊的职员,规矩并不总是一样,而他便是其中一个......
不愿见到自已的好友也牵涉其中的镜流,只是冷冷说道:“注意你的行为,白珩,这里可是云骑军总部罗浮剑首的办公室,不是你能恣意妄为的地方。”
“知道了知道了,”白珩摆了摆手,“每次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你总会拿公事压我。”
“所以你私自闯入这里,到底所为何事?”
镜流知道,以白珩散漫不喜约束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来这种严肃场合的。
照白珩的话说,与其让她在这种地方呆一个小时,还不如把她流放到环境最恶劣的原始星球里过上一个月。
狡猾的白毛狐狸睨了镜流一眼,说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想让姐姐您参加妹妹我的生日派对。”
“生日?你不是说你从来不过生日的吗?”
镜流想起某年某日在外与丰饶民作战时,某个天才工匠突然拿出生日蛋糕,之后被白珩把蛋糕拍到脸上开怀大笑的场景。
自那以后,就没人再问过白珩的生日了。
“这次不一样,这可是我两百岁的生日诶,过了今天,妹妹我可是中年人了,呜呜~”说着白珩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狐人虽会死亡,但容颜并不会衰老,所以年龄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倒计时的数字罢了。
对于白珩夸张的说法,镜流只是环抱双手冷眼道:“你要是中年人,那我该算什么人?”
从仙舟苍城覆灭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作为苍城少数幸存者之一的镜流,已经目睹了太多的生老死别。
“古代人?不,应该叫太太太奶奶吧......”
噌——支离剑离开了剑鞘。
被剑所指的狐狸女人,已经远远地躲到了窗户边。
一缕断掉的白毛在屋里缓缓飘荡。
“喂!大家都是女人,有必要这么认真嘛?!”双手按着尾巴的白珩狠狠地盯着镜流。
而白珩十分清楚,大概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罗浮的剑首说话——哪怕是镜流的丈夫也会被那一剑劈成两半吧。
“算啦算啦,我就知道你开不起玩笑,今晚6点,金人巷尚滋味,别迟到哦~记得带上姐夫,不然我就把你的小秘密告诉给其他人......”
闯入者跳出窗户,消失在了镜流眼前。
“这个狐狸......就不能老老实实走正门......”
镜流走到案几前坐下,略感疲惫地闭上眼睛。
“生日吗......”
她从没有过生日,因为没人知道她的生日,包括她自已。
不,还是有一个人“知道”的......
她回想起那个男人举着生日蛋糕对她说生日快乐的场景。
微弱的烛光只是看着是温暖的。
就像他们之间虚假的关系,触手可得却遥不可及。
女人面无表情地从杂物的最底层取出手机。
符心——这是结婚当天她才知道的名字,藏在纷杂信息掩埋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