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成,众人皆散。
慕嘉妍心中愤愤,一脚踢开半大的雪块,嘴里不住地嘟囔。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记个名,比起二姐姐可还差得远呢。”
她是庶女出身,对嫡出之位甚是渴望,本来这次机会大好,可要嫁给一个公公,她还是犹豫了。
如今眼见着慕唯摇身一变成了嫡女,将她踩在脚下,她又暗自嫉妒起来。
慕芷瑶斜睨她一眼,暗骂此女肤浅轻浮,黄氏是个眼皮子浅的,连带着生下的女儿也一并头脑简单。
她摸不准慕唯深浅,不如就用她一试。
“四妹妹莫要胡说,三妹妹冰雪聪明,端庄美丽,可是顶好的人。”
“二姐姐是说我不如她?”
慕嘉妍最怕这个,整个侯府慕芷瑶第一,她便要排第二。
柳氏生下的慕苒之她早早便不放在眼里了,如今突然回来个慕唯,竟然也要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慕嘉妍心眼儿直,做事全凭蛮劲,本就心中酸涩,被慕芷瑶这么一挑,直叫她气血上涌,又不管不顾起来。
“二姐姐等着,今日她做了嫡女,明日我就叫她向咱们赔罪!”
慕嘉妍也不知道是赔什么罪,只管先说出去解了气再说。
慕唯并未急着回去,而是直接带着冷凝去找了成西,慕云谏说过,今日要让成西带她去选几个丫鬟婆子。
冷凝虽不表露,慕唯却知其心中定然急切。
寒冬腊月,大地被冰封,想挖梧桐根须,仅凭冷凝一人不知道要挖到什么年月。
慕云谏先行了一步,她只好又去了漱文阁。
成西倒没为难,准备上一辆马车,几人便往牙行去了。
慕唯选了两个丫鬟、一个粗使婆子和两个力壮的男子作为侍卫,一并带回了府去。
其中一个叫若鱼的丫鬟深得慕唯喜爱。
她的笑容太过治愈,仿佛冰川都能随之融化。
慕唯想着,她和冷凝这样的人,是需要有一个心向阳光的女子救赎一二的。
慕唯问她是哪两个字,若鱼笑答:“奴婢家住海边,靠捕鱼为生,父亲希望鱼儿多多,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原来是「若鱼」,慕唯不禁颔首。
回了梨暑院,她便将两个侍卫交给怀叔,关上院门,挖起了树根。
折腾了大半日,此时已过了晌午,阳光充足,清雪也有融化的痕迹,热水浇筑上去,倒也不是太难。
在梧桐树周围以铁板插入地下,再以薄膜覆盖住根部,只需每日午时将薄膜打开,挖上一个时辰,半月的功夫便能将须根完全取出。
房中,冷凝拿着冰帕为慕唯敷着红肿的双眼,不禁问道:“三小姐是故意的?”
慕唯嗯了一声,触感冰凉,双眼终于觉得舒服了许多。
冷凝不再言语。
新来的婆子姓严,生得一副善面,又烧得一手好菜。
终于不用再吃冷凝这个半吊子做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了。
明月高挂,慕唯方用过了晚膳,梨暑院就迎来了今日第一位客人。
她本以为会是慕芷瑶,没想到是慕嘉妍。
慕嘉妍端着一盅羊奶浇汁鱼片,进了房就诧异地问道:“你用过晚膳了?”
慕唯看了看已黑透的天:“用过了。”
“哼。”
慕嘉妍将瓷盅往她面前一摔:“今日你成了嫡女,为了恭贺你,我特命小厨房给你做了这个,快吃吧。”
汤汁被溅洒出小半,慕唯闻了闻,有种特别的味道。
再将盅盖打开,味道便更浓烈了几分。
里面放了巴豆。
慕唯无奈,抬眸就对上了慕嘉妍几分躲闪的目光。
慕嘉妍正紧紧盯着慕唯的动作,心下正嘭嘭乱跳,谁知她突然看过来,吓得她险些瘫坐在地上。
慕芷瑶给了她一包毒药,她害怕,偷偷将毒药换成了巴豆。
“怎、怎么了,你怎么不吃?”
慕嘉妍天生胆小,慕唯仍记得,幼时的慕嘉妍常在被慕芷瑶欺负后躲在她身后小声地哭。
自打黄氏丢了儿子,便常常疯魔一般,动辄大喊大叫,对慕嘉妍殴打虐待。
直到后来搬去与慕芷瑶同住,南锦屏尚且庇护一二后,才慢慢平安长大。
黄氏虽是受了刺激,但也是故意发泄,待女儿渐渐成人,她就再也不敢随意打骂了。
南锦屏有意歪教,致使慕嘉妍的嫉妒之心极其强烈。
加之幼时遭受的变故,使慕嘉妍性子大变。
但无论她如何张扬跋扈,都改变不了最初的本质,胆小。
想害人,不放砒霜,只敢放些巴豆。
这也许是她能想到的最恶毒的方法了。
“你没拿汤匙。”慕唯淡淡道。
该死,一时着急,竟给忘了。
慕嘉妍一拍脑门:“我这就去取!”
“不必了,小厨房就有。”
慕唯将盅盖重新盖好:“你回去吧,我才用了晚膳,过会儿再吃。”
慕嘉妍早就想溜了,但慕芷瑶说要亲眼看着慕唯吃下去才行,她才一直杵着没动。
可这房中的气氛实在叫她压抑,一时一刻都叫她再也待不下去。
“那、那你记得趁热,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罢竟一刻不想多留,扭头就跑。
“等等。”慕唯忽然叫住她。
“啊?又、又怎么了?”
做贼心虚,慕嘉妍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父亲在城郊有一处偏宅,你可知道?”
“知道啊,那里荒着呢,没人住的。”
“那偏宅中有间地下暗室,暗室里藏着一件宝贝,你若能悄悄将其取出,献给母亲,说不定母亲一开心,也愿意收你做嫡女。”
慕嘉妍的眼睛忽地亮了:“真的?”
慕唯答:“真的。”
慕嘉妍又警惕起来:“你为何不去取,献给母亲,讨她欢心?”
慕唯依旧云淡风轻:“我再有半月就要出嫁,下半生总是要先紧着丈夫讨好,那东西对我没用处,不如送你。”
“你若不想要,我便去告诉苒之,想必她也是想做嫡女的。”
慕嘉妍急了:“不行!你先告诉我的,那东西就是我的,明日我就去!”
说罢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慕唯望着慕嘉妍的背影,心中叹息。
那暗室里锁着的,哪里是什么宝贝,分明是被南锦屏囚禁折磨了十二年的,慕嘉妍一母同胞的兄长慕嘉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