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碰在了一起,刚倒出来的冰啤酒还在冒着白色的泡沫。
虽然林克斯对人类的食物不感冒,但他可不会在这种时候扫兴。
你喜欢吃人造鸭血吗莫塞拉给他捞了满满一勺放在碗里。
谢谢……
贝儿在不吃药的时候都很安静,她坐在类似宝宝座椅那样带桌板的凳子里,身上围着一块棕色的围兜,看起来像从某人的衣服上拆下来的。
我不吃青菜！她试图把食物吐得到处都是。
但夏琳十分经验老道地捏住了贝儿的嘴。
不许吐出来。即使是语气平常的一句话也十分有威慑力。
讨厌linda……
好了好了,不讨厌linda了。莫塞拉给贝儿倒了一杯合成果汁,她才喜笑颜开。
在凉爽的天气里吃火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裹挟着食物气味的水雾蒸腾上来,模糊了暖黄的光线。
林克斯总是不自觉地把尖牙刺进鸭血里,煮熟的动物血味道有点怪,但还能接受。
接下来该做什么
唔……大概会去拜访一下那些黑心诊所吧,这可真是个大工程。其实夏莉也没想好。
像这样朋友聚会的时间是难得的,即使是赫兰,也享受着。
明天见啦！
风铃再次被碰得叮当响,心情愉悦地从那暖光的灯光里退出来,走入了黑夜。
凉爽的风灌入,吹淡了身上火锅的余温。
黑暗对吸血鬼来说是舒适的。
滴滴
赫兰按下了飞鱼的感应,黑暗中闪起了熟悉的霓虹彩灯。
它已经被改造得完全看不出前主人的痕迹——原本花花绿绿的涂装膜换成了低调的暗银色。
夜晚的风有些凛冽,窗慢慢升了起来。
那顿热腾腾的火锅让赫兰的额头出了些薄汗。
要不要吃冰激凌林克斯觉得自己若是在21世纪,绝对是个享受派,可惜在这他只能喝血浆。
飞鱼缓缓减速停到了路边。
现在是冰激凌的淡季,但第二个半价的招牌还是吸引了不少情侣。
两人在队伍中格格不入。
他人异常的目光已是家常便饭。
两个。
五分钟。
莹蓝色的数字极速跳动着,林克斯很少关注自己小臂上的时间——他一般会保持少量饥饿感以维持倒计时。
草莓,巧克力还是抹茶
他看了赫兰一眼,对方没说话。
草莓。林克斯扭头对店员说。
街道上人来人往,他拿了冰激凌靠在车门上,一边吃一边看着在对面巨幅屏幕上跳舞的电子偶像。
赫兰没什么对待食物的情趣,随便几口便吃到了脆脆的甜筒。
在这种天气吃冰激凌显然不是好选择,林克斯在大吸一口后就被冻得脑袋疼。
由于丧失味觉,虽然人类的食物都差不多,但他还是会偏向于口感好的食物,比如说下面的甜筒。
他喜欢那种嘎吱嘎吱的口感。
你能帮我吃掉上面这个吗舌头凉得转不过弯,林克斯含糊道。
赫兰低头看了一眼被舔的歪七扭八的冰淇淋,又稍稍抬头,明明他比对方高,却像是在仰视。
当然。他像封臣一样对国王说道。
仿佛下一秒就要脱帽,下跪,把双手放到国王合拢的手掌中,说阁下,我是您的人了。
接下来国王会将封臣拉起,并亲吻他的脸颊……*
等回过神来时,赫兰已经就着他的手将冰激凌吃掉了大半。
可以了,我想吃下面那个。
他用手擦去了沾在对方唇角的冰激凌印子,把剩下的甜筒嚼吧嚼吧吞下。
舔了舔尖牙,有点想念血浆的味道。
再次看着车窗外不断向后滑去的街景,系统久违地主动搭了话。
【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额……这种时候就不要考虑这些了吧。他耸了耸肩：这不重要。
系统：【搞不懂你们人类。】
*
昨天老板来了你知道吗刚踏进工厂,0293就从某个角落里钻了出来。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吧林克斯紧张道。
没什么……就是,主管问了你的编号。0293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既然没有找上门来的麻烦,就不是什么大事。
寒暄了几句他就开始催促林克斯赶紧去工作,以免被主管抓到。
然而只离开了无聊的工作间一天,里面冰冷略带血腥的气味让就他感觉有些许陌生。
履带照常转动,林克斯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好一会,但他按耐不住开始频繁盯着光脑上的时间,果然,只要逃离一次工作就想次次逃离工作。
直到那天籁般的滴滴声响起,他才如解放般挺直腰杆,恢复活力。
小麦啤酒还不错吧
还行。z873说。
灵魂已经被乏味的工作从天灵盖抽离,这导致他唯一一次忘了戴上口罩,根据某种定律——
我现在偷偷溜走会被发现吗
他蹲在半截金属墙下进退两难。
系统：【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
【他看见你了。】
……
一双皮鞋停在了他眼前,抬头,看见了那亮眼的金发。
嗨。他先发制人,只是声音里带着些尴尬。
怎么蹲在这安尔曼忍俊不禁,把林克斯拉了起来。
你早就知道了嘛。他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想起那条围巾似乎塞在了大衣口袋里,掏出来,也不管它皱巴巴的模样,就塞到了对方手里。
还你。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但林克斯坚决不收下,安尔曼只好自己叠了起来。
你在哪个部门
他从后边踢了一脚安尔曼的鞋跟：你很喜欢明知故问吗
啧,那双皮鞋一定很贵。
好吧……鞋跟上有一个灰色的脚印,但安尔曼并不在意：要不要来当我的秘书朝九晚五,还有双休哦。
啊林克斯停下了脚步：大老板,这算以公谋私吗
他又朝对方鞋跟踢了一脚。
我是认真的。安尔曼说,忽然转过了身,让林克斯差点一踉跄。
我当然知道。他耸了耸肩,低着头不去看对方的脸,漫不经心道：那你图什么图我是个文盲吗
林克斯还真是个文盲,虽然大部分文字他都看得懂,但一些过于未来的词汇还是让他头疼。
不图什么,就是想,不行吗安尔曼晃了晃他的肩膀,试图让他抬头看着自己：在十年前我也是个文盲,那时候我和母亲还住在四十三区的贫民窟,连购买基础教育的时间都没有。
这个男人在装可怜。
当林克斯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的话已经说出口了：嗯……那我考虑考虑。
好吧。安尔曼表现得却像获胜了一般,这让他有点不爽。
十年前……其实林克斯有些好奇他的年龄。
啊,放心好了,我才二十五岁,精力还算旺盛。安尔曼眨眨眼：我名义上的父亲已经活了一百四十年。
其实我也活了五十年。林克斯忽然严肃道。
安尔曼笑得前仰后合：哈哈,没关系,我是不会收回我的话的……
喂！你一点都不尊老爱幼。
好吧,您这边请～他稍稍屈膝,扶住了林克斯的手,揶揄道。
……走开！
每次的结局都是林克斯匆匆逃走,这让他心情有些不快,他可以无所谓地揍乔恩斯,但不能不管不顾地和老板打起来。
风把他的发丝吹乱,街道上的流浪汉也越发少了。
天气转凉,他们都聚集到了落日口里。
而由于某个高档社区遭到了袭击,时间规划局的人终于开始重视这回事。
完全没必要……
等那家伙的时间清零,我们再去收尸就好了。
他们喝光了手里的啤酒,把罐子捏扁,随手往后一抛,打在了垃圾桶盖上。
纳尔森的悬赏金额最近有些停滞,夏莉担心有跌落的趋势,几人早出晚归,以保证在最值钱的时候抓住他。
但赫兰总是能准时相见。
为了避开烦人的规划局警员,他藏在了街角的阴影里,只有林克斯走近时才悄无声息地现身。
你能看见我他有些惊讶。
当然。林克斯眨眨眼,黑暗对他来说就是一层薄纱。
公寓楼的旁边是一个可回收垃圾处理厂,每天都有新的垃圾运来,居民们时常在一旁翘首以盼。
林克斯很少注意到那边,但今天他看见了他们的邻居z873。
运来的垃圾让大家都很失望——疑似是某个博物馆里清仓存货,都是一些旧时代的产物。
他在其中看见了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被某个居民拆下了金属车身。
赫兰注意到身边的人放缓了脚步,他也停下,看向了那边。
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值钱的东西,一群人混战了起来。
垃圾回收站的工人一边驱赶着如苍蝇般的居民,一边把还算有价值的东西往回收机器里拖。
旧世纪的书本是最多的,由于这些东西都是天然产物,所以还算抢手。
z873把那堆泛黄的书一股脑扔到了袋子里,由于他看起来不太好惹,暂时没人和他争抢。
《德拉库拉》
一本名字奇怪的书从垃圾堆的最上方滚到了他的脚边,它本该和其他垃圾一起丢到袋子里,但泛黄封面上的插图让z873莫名想起了一个人。
他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抬头,看见了远处的林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