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夜闯我的房间是想做什么呢
林羿礼把烛台放在一边,冰冷的手向上滑去,按在傅柏川暴露在外的喉咙上,指尖点在凸起的喉结上。
林羿礼刚打算点着喉结往下按,就被傅柏川抓住手腕。
隔着模糊的夜幕,傅柏川的脸若隐若现,瞧不出什么喜恶。
只听见傅柏川用着冷硬的语气说:想杀你的人那么多,过来看看。
林羿礼轻笑两声,傅柏川的喉结便上下动了动。
多谢将军关心。
没什么事本将军就先走了。
傅柏川抓着林羿礼按在他腿上蠢蠢欲动的手,另一只手撑在桌子上。
昏暗的房间里连伸展动作都变得困难,一是不知道周围的物件擅自走动恐会磕着绊着,二是林羿礼一步不让。
两个人便是高个的坐着,矮个的踮脚圈住高个,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僵持在黑暗中。
你想做什么傅柏川再次出声打破黑暗里僵硬的沉寂。
傅柏川的外袍盖在林羿礼的身上,他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色中衣,浑身冷冰冰的,倒显得傅柏川身上格外的暖和。
林羿礼埋头枕在傅柏川暖烘烘的胸上,为冷冰冰的脸颊添温。
傅柏川不习惯如此亲密的举措,冷着脸斥道:你是三流话本看多了
林羿礼摇头,借此机会把左右脸颊都添上傅柏川的温度,抱着大火炉不肯撒手。
傅柏川被他摇头蹭胸口的举动一时间惹得说不出话来。
骂的话,有些心疼。
不骂的话,又不知道怀中人到底想做什么。
傅柏川不说话,林羿礼的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他没什么心思,不过是冷得久了,舍不得放开怀中暖意。
林羿礼怀抱着暖呼呼又十分柔软的暖炉,耳边只听得见屋外寒风与大雪飘飞的呼啸声,偶尔还有几声枯枝被大雪压断的声音,噼噼啪啪的。
危险又冰冷的屋外更加衬托出此刻怀中温存。
林羿礼困得眯起眼睛来,整个身子变得越来越软、越来越无力。
等到傅柏川反应过来的时候,林羿礼已经困得像个八爪鱼似的,满头的墨发散下全都聚在傅柏川身边,而林羿礼本人则彻彻底底淹没在黑暗里,被满头青丝盖住。
傅柏川低下头去寻找埋没发间的人。
呼呼……呼呼呼……
林羿礼轻轻的呼吸悬在傅柏川的耳边。
醒醒。
傅柏川推了推深埋头发里的肩膀。
林羿礼从鼻子里哼出不愉快的声音,很快又再次陷进睡眠中。
林羿礼。傅柏川这次直呼其名。
林羿礼闷闷地短促嗯了一下,再无后文。
傅柏川这下想走也走不掉。
他摸着黑把林羿礼抱起,惊讶地发现林羿礼轻的似是浑身血液都被抽干,仿若只剩一个灵魂的重量,甚至还没他腰上挂着的佩剑重。
傅柏川慢慢地把林羿礼放在床上,替他解开扣在脖子上的纽扣,厚重的外袍啪一下在床边叠成小山包。
傅柏川拿走外袍,回头再看林羿礼时,月色忽然明亮了半分,但这实在算不上幸事。
林羿礼的脖子完全处于断掉的状态,因为傅柏川拿走外袍时没有帮他摆好身子,他晃晃悠悠地倒在床上,脖子与脑袋处于直角形的断裂状。
傅柏川这时突然意识到林羿礼没有复活,他依旧是死人。
活人的脑袋是不可能摆成这样的。
而林羿礼此刻的惨状,是由他一手造成。
傅柏川替林羿礼盖被子的手停住了,那一瞬间太多情绪冲上他的心头。
恐惧,可怜,愧疚。
傅柏川没有退后,附身低头替林羿礼摆正脑袋。
谁料炽热掌心贴上脸颊的瞬间,林羿礼犹如想拽人下水的尸鬼一般,双手瞬间缠住傅柏川的手臂,贪婪地吸食来自傅柏川身上的热气。
傅柏川的身体没控制住,整个人被林羿礼拽了下去,幸好赶在压坏林羿礼之前,他先一步双手撑在林羿礼的腰边。
粗壮有力的双臂强行让这个拖拽变成拥抱。
林羿礼的大丫鬟突然开门进来,捧着一本书:公子,我给您找来了《娇憨夫郎被胁迫与帅贼人颠鸾倒凤记事·下》,您是现在就要着急看吗
公子大丫鬟的声音脆生生地在门边炸响,而且脚步声越来越近。
唔——!林羿礼的眼睛用力一眨,半梦半醒间带着被人吵醒地不悦重重地出了口恶气。
大丫鬟瞧着床上的影子不像是一个人,心瞬间提了起来,转头就扯起嗓子大喊:来人啊——!有贼人——!
林羿礼屋外的侍卫傅柏川特意安插了比其他地方多一倍的守卫,大丫鬟的声音刚冒尖,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便猛地踏响涌来。
傅柏川本想隐瞒自己的存在,现在也只能涨着脖子震声呵斥:安静!退下!
喧嚣被一锤子砸得粉身碎骨强行尘埃落地。
将军,鱼肠在公子衣柜里右边第二个抽屉里。大丫鬟小声提醒,无声地退出屋子,关上门时刻意地发出咔哒一声提醒。
鱼肠
林羿礼早就被吵得睁开眼,无力地双手按在脑袋两边,晃晃悠悠扶正。
不至于让你弄脏我身体里的东西。林羿礼声音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你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倒不如说为何将军会命人买来这玩意放在我衣柜里。
林羿礼听到脖子上发出咔的一声才满意地放开手,那是脑袋和脖子卡上了,虽然依旧不稳定但不会轻易掉脑袋。
傅柏川想了想,只有一个可能。
他白天时叫人去添置过冬衣裳,那群奴才擅自买来的。
林羿礼往床榻内里挪去,空出床边一人宽的位置,冲傅柏川嘬了两声,拍打面前空位示意傅柏川过来。
将军,我冷。说着,林羿礼把身子岣嵝成一团。
傅柏川坐过去,林羿礼立刻如八爪鱼扑过来,满头乌发铺满床榻随林羿礼的呼吸而缓慢蠕动,仿若他们真的有生命般。
傅柏川心脏跳动的厉害。
屋外的风雪小了些,月色爬上床沿。
傅柏川小心翼翼地在犹如蛛网般密集的头发里寻找林羿礼深埋的面容。
他撩去林羿礼脸上的碎发挂在耳边,露出一片洁白的额头。
傅柏川附身低头,克制地吻如羽毛扫过擦过林羿礼的额上,一触即离。
傅柏川躺下来,林羿礼自觉融化在他的怀中。
什么也不说,只是相依着,在寒冷的冬夜静悄悄地抵足而眠。
夜深人静下,傅柏川的脑海再一次响起李绥一的话。
林羿礼怕死,怕得要死。
他在林羿礼那里也许从来不是特例,林羿礼给过他的嬉笑打闹,也同样给过任何想要他命的人。
是否林羿礼只要能活下去,就能对所有人像对他这样
一想到这里,一股子无名的酸楚无限从傅柏川的胸膛蔓延。
酸楚揉进血液里流淌到身体的每个角落,通往四肢百骸,连着搭在林羿礼腰上的手指尖都在发痒发麻。
傅柏川枕着酸意,熬到天乍亮时才睡去。
第二日清晨。
林羿礼早早醒了,越过傅柏川的身体坐在床边,双臂向后高举撩起油亮的长发拨到身后去。
傅柏川在屋子里,外边的奴才们听到动静也不敢进来。
索性林羿礼起身去柜子里拿出昨夜没看完的话本,坐在桌边把后半截看完。
待到天光顺着床沿照进书上一角时,床榻上的男人长舒一口气,坐起身来。
林羿礼没注意到傅柏川的动静,他正看得起劲,马上就要到他最喜欢的翻云覆雨、颠鸾倒凤的情节,嘴角压不住地露出笑意。
早。
傅柏川的声音冷不丁地从林羿礼身后传来,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地从后面按在脖子上。
林羿礼的身体如同被风刮过的叶子似的,打着急促的颤。
傅柏川垂眸扫了眼林羿礼正在看的东西。
你——
他别过眼去,千言万语融化成一声无奈地叹气。
将军醒了,都进来吧。
林羿礼把书合上放回柜子里,揪着几缕不听话的头发在手指尖打着转。
屋子的门被打开,走进来四五个正年轻的丫鬟,拘谨地望着傅柏川,小心翼翼地走到林羿礼身旁。
热水打湿林羿礼的脸颊,温热的毛巾按在裸.露皮肤的每一处。一尊精美的梨花木造的镜匣端上,打开后香气瞬间铺开来灌满整个房间。
傅柏川被几个丫鬟挤得无处落脚,他只能坐回床边远远地望着林羿礼被数朵正鲜艳的花骨朵包围。
没了傅柏川在跟前,这几位丫鬟身上的拘谨淡了许多,笑吟吟地一面帮林羿礼梳妆打扮,一面同林羿礼说笑。
大丫鬟拿出新的话本放在林羿礼面前,拿起篦子细细搔头,把满头青丝撩起束好,多余的头发理成小辫子,其他头发圈成发包用发冠固定。
公子,王爷说寻您有事,让您醒了便去见他。大丫鬟说。
林羿礼嗯了一声,翻开书页道:让他候着吧。
几个小丫鬟推着展开的新衣裳进来。
林羿礼简单扫了一眼,舒展的五官忽然皱起:今天送来的衣服怎如此丑陋
几个丫鬟为难道:是将军送来的。
傅柏川远远地解释:这几日落雪,金州城的风大,特令人制备。
林羿礼紧皱的眉头不见任何舒展。
同时间,李绥一那满身金饰迈大步子撞出的叮叮当当在门外响起。
李绥一直直地跨过门槛闯进来,大马金刀地坐下,镜匣推到一边,与林羿礼面对面。
欣赏了还没两眼,李绥一脸色大变,双手指着正前方烙着粗麻绳的斑驳勒痕,惊道:美人,你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