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可能是个噩梦。
天阴沉又静谧,像死亡身上最后层粉漆。墓园里刚刚下葬了一个人,风胁迫着泥土的气息混着草木清新的味道酝酿着,它们扑向我。
他是什么样子呢他也许有着黑乌的短发,眼睛是少见的鸢尾色。这个人可能喜欢翘班,却又永远不会放下与我的邀约。
我可能不记得了。
刚埋下去的人是谁呢
我奋力睁大双眼,缩在已经冰凉没有温暖的风衣里——这好像是从死人身上扒下的衣服。眼泪滚烫得像烧热熔化的铁水,为什么会这样啊我想。
我只是想知道躺在土壤下的人倒底是谁而已啊。
有很多人在刚才安慰了我。
不明白……
一位银发穿和服的先生递来了一个包裹,他目光带着不忍、怜惜,以及对某人的遣责。
他说不要太过于悲痛,况且,顿了下这是他的选择。
银发男人蹲下身抱了我,我从他搭在我肩上颤抖得不行的手知道,他的内心无疑是痛苦的。他如月光莹白的发丝此时无法平静下来,所以我回抱回去了。
社长。
他是一家会社的社长吗
您不用自责。
我听见了月影碎裂、某种猛兽压抑难下的呜咽,好痛苦。他在抖,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在悲凉的哭吼。
快把社长带走吧。
我听见有人这么说。
让霖再呆会儿吧,她好像还接受不了事实。
有人将社长接走了,我依稀记得一双翠绿色的眼睛像湖水浸透着满山的绿木,眼睛的主人也抱了下我。
我们都有错。他哼唧哼唧地靠在我的肩膀上,明明语气很孩子气但吐出的每个气音都是嘶哑的你才是最无辜的,乱步大人应该早点发现的。霖好乖噢,不哭不哭。
他非常生硬地在哄我。
乱步大人知道霖现在可能什么不怎么记得了,但是——
他加深了这个拥抱。
如果你还想知道答案的话,就来武装侦探社吧。
这可是世界第一名侦探的承诺。
江户川乱步认真地说。
我好像记起什么了。
他很严肃地看着我,就突然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好啦,霖就先戴着吧!
帽子被重重按在我的头上,乱步凑到我面前,用他那双真的真的顶尖漂亮的眼睛看着我。
霖可以先不用想起什么。
乱步大人要回侦探社里主持大局了!
我好像还在哭。
我说嗯。乱步先生可是侦探社的支柱。
他好像还说了什么,但我的大脑又开始恍惚了。
为什么,我会在这。
但我好像哭得很厉害。
手不受控制的打开布包。
请不要打开,有人悄悄地说。
里面放着什么呢一封信、一块绿蓝色的宝石、一卷绷带。信是看上去有点旧的黄纸,宝石缀着波洛结,绷带倒是很新。
信上写了什么呢
‘对不起啦!不能和霖酱一起去海洋馆了呢~霖酱一定要原谅我啊!反正我们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我知道是谁了。
那个家伙会和我携手在海水平静的表面慢慢行走,他讨厌窒息,他会笑着哭,他很会撒娇……
他是很乖很乖的胆小鬼。
我在下着雨的假期遇见了刚从水里爬起的他。
嗯,他叫太宰治。
很乖很乖的小家伙在某天突然抛弃世界跑了。
我几乎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巨大的压力扑向我。自责。明明自称很了解他的,自大、傲慢。
这个家伙就只会让我看见他想让我看见的吧!
好像有人来了。
是皮鞋在泥泞中走动的声音,但非常小声了,貌似是质量很好的牌子。以及,他是带着花的,属于花的柔软声音。
有气无力的,是社畜吧。
我还是抱着一堆东西,但缓慢地转了个头。张了张嘴,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
走来的是已经中年的男人。可以说是清秀的外貌,普通的却意外适合他的发型。嗯,还有嘴边一颗痣。
政府人员啊。。
太宰先生会认识这种人嘛
你好,徐小姐。他在和我打招呼。
黑发男人微微鞠躬,像是在和什么问好。他的面容是偏保守温和的,看到这场脸,你只会认为脸的主人属于一位会疯狂吐槽的先生。而不是卧底黑组织又毫不留情出卖朋友的人。
我绝对不是在暗示什么。
我叫坂口安吾,是太宰的朋友。
他走向前,来到我的身旁。颇有放松地将花放在死去的人面前。他太自然了,西服有点折皱,不太认真地准备就穿上来了。
——他这个样子就像是去见关系非常非常好的朋友。
因为最狼狈的样子见过了,所以无所谓了。
见笑了,因为突然听见太宰那家伙死了,有点不可置信,就急忙来看一下了。
他一开始还是控制得很好神态,没有说多仪态翩翩,但也算是温尔儒雅。但后来表情越来越崩溃,像无辜的气球实在承不位高空的气压爆开了。
坂口安吾哭了。
我们……曾…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高层先生应该是喝酒了,才在我——一个刚说话没几句的陌生人面前讲心里话。
织田作也是你的好朋友吗
我一讲话才发现,噪子完全哑了,活像锯子磨木的声音。我只好缓一会儿吐一个字音。
杀人诛心。
我这话。
不去在意可怜的坂口先生瞬间苍白的脸色,我安安静静穿上太宰的遗物——沙色风衣。才略有别扭地戴上波洛结。
风衣垂了下去,险些沾了泥水,我只好用异能让它飘起来。
太宰先生从来没有和我聊起过坂口安吾这个家伙。
好啦,明了了。织田作先生的死应该和坂口有关系,嗯、那就是说间谍,个人在组织面前不足一粟米之类的事吧。
于是我抖抖头发,说:太宰先生从未说过会原谅你吧,安吾。
我走了几步,用从他腰后顺走的木/仑指向社畜浑蛋。
快点离开这吧,太宰先生可没说想见你。
已经做出了这种事的安吾,还在乞求长眠中的太宰、织田作先生的原谅吗
坂口的冷美人脸上充沛着痛苦等情绪,他无奈地动了下嘴,有种果然如此的奇特意味。
……又是这样啊。
老实说,他有点对我胃口。
黑发男人转过头,悲伤又安静地看着我,又好像在看另一个人。但不管怎样,他都很放松。
天边飞过一只鸟,像绵软的花。
花灵动地叫了声。
气氛还是很平静,就像太宰先生平日跳的水。肉眼可见,我和他都不会对对方下手。一个异能特科高层、一个外国游客。
坂口退步了:算了,我给你讲讲太宰……太宰和我、织田作的事吧。他走过来。
我把枪顺手塞入口袋,说:好呀,安吾。
要对长辈尊敬点,小鬼!!
嗯、噢,安吾君。
完全没在听啊!!……算了。
路上去餐厅的时候,我指着一棵树,停了下来。
安吾,你看。这树枝很结实呢。
坂口扶了下眼镜,沧桑地回答:……的确像你说的一样。
我看见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