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时间,姜淮玉成了京城里最不能招惹的皇家纨绔,经常和一些名声不好的勋贵子弟、江湖游侠招摇过市。
他到了适婚年龄,全京城官宦人家都赶紧给家里适龄女儿定亲,生怕被赐婚给他。
这种名声,就连林黛玉也有所耳闻,但没有把这位京城一霸宁王跟上京路上遇到的重伤可怜虫联系起来。
倒是贾宝玉在家对宁王赞不绝口,称赞他品貌绝佳,因为他也是那群纨绔之一,平时做的比宁王还过分,全然不觉得斗鸡走狗有什么错的。
虽然名声臭了,但皇家又不需要什么贤王。
太上皇偏爱宁王,他原本有七个儿子,现在只剩下三个,当今皇帝、忠顺亲王、宁王。两代帝王暗地里波涛汹涌,皇帝号称纯孝,五年来却愈发乾纲独断,不把太上皇放在眼里,忠顺王对皇帝马首是瞻。
只有宁王,玩乐之余经常请安,什么奇珍异宝都不忘给太上皇带一份,太上皇也是个喜欢享乐的人,愈发觉得小儿子顺眼,有什么事情也差遣他去做。
这日是丰庆大长公主生辰,太上皇最小的一个妹妹,年龄才三十出头,为人圆融机灵,非常得宠,招的驸马是四王八公的治国公家嫡次孙马荣。
太上皇念起那点手足亲情,命姜淮玉奉命去向姑母庆贺生辰。
姜淮玉先一步来到公主府,他嫌送赏赐的太监动作太慢了。
驸马马荣赶忙出来迎接,欲行礼,被拦住,姑父不用多礼,我又不是头一回来了。
马荣道：不想宁王殿下来此,公主今日宴请宾客,在园子里听戏赏花呢。
两人往园子里走,马荣道：前日北静王请办花会,给殿下下帖子,您怎么没来呢,北静王惋惜许久。
姜淮玉懒洋洋道：我是胸无大志的人,可不敢私下交好异性王,免得引来什么忌讳,小心谨慎才是富贵长久之道。
马荣不说话了,他觉得这话怂里透着点阴阳怪气的意思,同样是怂人,他就不敢说这话。
再一想,北静王确实素有显名,是勋贵里最有威望的人,说得不好听点就是结党,宁王阴阳他有点道理。但是吧,虽说四王八公同气连枝,他都嫁给公主了,北静王想干嘛跟他无关,于是装没听见。
姜淮玉走过一条长长的狭道时,忽然听到吆五喝六的划拳声和肆无忌惮的说话声。
那狭道角落有间给下人临时歇脚的屋子,半掩着门,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人家把闲话送耳边了,姜淮玉当然选择听听看,立刻不走了。
马荣起初以为是公主府的下人在说自家事,有些急了,干咳两声,可屋里人说话声太大,完全没听到,后来他听了几句就淡定了,这全是来参加宴会的宾客家的下人。
一个小厮说：你们府里的姑娘我见过,要我说,比起我们荣国府两位姑娘差远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
一婆子打圆场道：你俩别争了,我都见过,我得说一句公道话,人家贾府的水就是比较养人。满京城的贵人我见多了,长得那样好看的还真没有,一个跟喝露水长大似的,浑身仙气儿,一个脸面欺霜赛雪,杨贵妃也就长那样了吧。
贾府小厮谦虚：其实也不全是,那两位都是表姑娘,林姑娘是淮扬盐政林家的,薛姑娘家里是做皇商的。
那这身份差的也太大了,薛家说白了就是个商人。
嘁,你就是势利眼。要我选薛姑娘,她可比林姑娘强多了。那是个极端庄大方的人物,对下人和颜悦色,我们全府没有不服气她的,反倒是林姑娘……
一听是淮扬盐政家的林姑娘被议论了,姜淮玉的脸拉下来,这些下人怎么乱嚼舌根子。后宅女眷,就这么大大方方被当成谈资了,真是欠打。
马荣已经习惯了下人捧高踩低,唉,哪家不是这样,全是刁奴。尤其是公主府,他想见公主还得层层贿赂管事和宫女,生活十分不美满。
那屋里聊得热火朝天,你快说,林姑娘怎么了我见过她一次,神仙似的,能差到哪里去
林姑娘小心眼,说话尖酸刻薄,还爱打趣人。有一次,我们姨太太遣人送给府里姑娘奶奶宫花,送给别人时都好好的,你猜她怎么说,‘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你听听,一个客居的,还想排站在我们正经主子前头不成真拿我们贾府当她自己家呢。
贾府的婆子接话：什么盐政家小姐,要我看穷亲戚罢了,当初进京时穿着旧衣裳,两个下人跟着,我一眼就知道是打秋风的。几年来吃住全靠老太太慈悲,把宝玉天天哄得跟陀螺似的,怕是想嫁进来吧。
要我看,薛姑娘好,不是有个金玉良缘的说法吗要是薛姑娘做了二奶奶,咱们下人就有福了,要是林姑娘不幸嫁给宝玉,咱上头就有两个母夜叉了。
姜淮玉听不下去了,一群势利眼,听着就不像什么好人家。
他斜眼看向马荣：姑父,人家在你府里议论客人,真不像话,你是不是该管管
马荣心想你这么指使我,我哪敢当你姑父,你是我父啊。面上喏喏应是,冲进屋里把下人一顿训。
丰庆大长公主受宠,园子也大,摆了十几桌酒席还挺宽敞的,热闹地唱着戏。
姜淮玉很容易找到了荣国府那桌,有个慈和的老太太,几个漂亮姑娘,贾宝玉居然混在里边,穿着大红锦衣,头戴抹额和绛绒簪缨,打眼一扫还以为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五年不见,林黛玉长高了一些,纤瘦身材,气质卓然,堪称风华绝代的美人。
看到有人来,管事嬷嬷立刻走过来,马荣精神抖擞：我可是陪着宁王殿下来的。
管事嬷嬷心里翻白眼,宁王殿下万福,驸马爷万福,大长公主刚才还念叨两位呢,请随奴婢来。
她这句话说得气沉丹田,离得近的几桌女眷立刻起来给宁王行礼,离得远的也听见了,除了大长公主,全都起来问安。
姜淮玉亲自把面前一位老太太扶起来,看到贾母颤颤巍巍地准备请安,连忙快步走过去把她扶起来。
贾老太君可是我父皇的奶娘,我要是受了您这一拜,回头父皇该骂我了。
近距离看到宁王殿下长相的林黛玉,心跳骤然加速,腿都软了些。
他要是宁王,那她先前听到的他那些噩梦呓语是什么,催命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