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林黛玉比较安心的是,宁王仅是对她礼貌性微笑了下,视线立刻移开了,跟对别人没有不同。
对对对,最好是当做不认识。
她嘴巴严,从来没跟旁人说过进京路上的事,回去再恐吓几回雪雁,让她千万守住嘴。
姜淮玉余光瞥见她不明显地松了口气,心里觉得有点可爱。
贾宝玉活泼地凑上来参见,语气熟稔,桃花眼顾盼生情。
姜淮玉不自觉后退了半步,理解性微笑：都是熟人,贤弟不用多礼。
贾宝玉凑过来,亲昵地说：昨天听说殿下和柳湘莲冯紫英他们去打围,怎么不叫我呢
姜淮玉心想,为什么不叫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不怪他反应大,京城纨绔们有一撮人喜欢交契兄弟,兄弟情深到喜欢一起睡觉。贾宝玉就是这拨人之一,玩得很花,姜淮玉长得不错,就被邀请过。
他之所以和柳湘莲冯紫英能玩到一起,就是因为他们从来不觊觎兄弟。
姜淮玉也有借口：你家教严,那边太远了,怕你家里不让去。
贾宝玉垮下脸,贾母确实不会让他去。
姜淮玉和贾宝玉说了几句,去见了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身旁的一个小姑娘跳起来,表哥,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姜淮玉把这成精的猴子按在椅子上,你消停些,我有正经事。
雍容华贵的妇人笑道：你不是来向我祝寿的吗,怎么奔着别人就去了,不会是看上哪个姑娘漂亮了吧。
姜淮玉不理这句,正儿八经一揖到地,今日是姑母的生辰,父皇特意派我来祝寿,祝姑奶奶日月昌明,松鹤长春。笑口常开,天伦永享。
他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盒送出。
我是什么老不死的东西吗大长公主皱着眉打开盒子,里头是一枝金丝攒花点翠凤钗,坠着莹润明亮的东珠和红宝石,凤凰展翅欲飞,工艺极其精巧,是内府监局才能做出来的东西。
大长公主立刻被哄高兴了,递给丫鬟,换下头上原来的主钗。
太上皇送赏赐的太监也来了,下人已摆好香案,大长公主跪在正中,喜气洋洋接了赏赐,觉得自己今日风头极盛。
她过于高兴,就想替皇兄分分忧：怀玉啊,我上次进宫,皇兄说正忧心你的婚事呢,你都十八了,一个人孤零零住着宁王府,没个知冷热的人,啧啧,这样不行啊。你看今天有看上哪个姑娘吗我替你说媒。
姜淮玉：我就不耽误人家了吧。
这是什么话,咱们姜家人看中哪个是她的福气,怎么能叫耽误呢。我看全京城好看的姑娘就在贾家那桌了,林家姑娘长得最好看,你喜不喜欢薛家姑娘也不错,就是身份低了点,做不了皇妃,你若实在喜欢……
姜淮玉坚定拒绝,您别忙了,我这名声谁也配不上,再吓着人家。您要是替我说什么媒,转天我就住进公主府,伺候您尽孝,您就养我吧,知冷热的人也有了。
他为了转移注意,说起刚才听到的下人闲话,这两位姑娘够可怜的,尤其是林姑娘,堂堂盐政家的小姐被人说成是打秋风的了,还送给贵客挑剩了的宫花,真是……
大长公主也怕他胡来,只好不提做媒,却也不把那点闲话放在眼里,官宦之家么,若是不好好约束子弟下人,兴旺不过三代的比比皆是。
姜淮玉说：别人就算了,我突然想起来,听说仁孝皇后跟旧年跟林姑娘的母亲关系不错,但这事不值当我出手,姑母帮我抬抬人吧。
大长公主沉默了下,复又狐疑：你真那么好心不是见色起意
我就那么一说,做不做随你,别说是我提的。
他说完,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纨绔样子,毫不留恋地和马荣相约去喝酒了。
他说得随意,做不做都行,可身份是亲王,不比平常人不用放在眼里的,就连大长公主都得给这个面子。
而且还有要求,不能让人知道是他提的,须做得不露痕迹。
大长公主思索了会,回到席上,继续看戏,间或与人聊天,并不去看荣国府那桌,只是指着席上最小的女儿说起一件事。
圣人降下隆恩,让我这个小女儿去宫里和公主们一起念书,她才五岁,我求了个恩典,亲自引荐一位稳妥的闺秀做陪侍。
她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却惊起一片骇浪。
闺秀入宫陪侍是几年前圣上就下的旨意,命世宦名家之女选为才人、善赞,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每日巳时入宫,酉时离开,上四个时辰的学,教学者是鼎鼎有名的大儒,读上几年,若是科考允许,考个状元都有可能。
才人和善赞,并不是普通陪侍,而是有品级的女官,才人是正五品官职,善赞正六品,才人是后宫官职,主要授给公主陪侍,善赞授给郡主陪侍,与太子詹事府的善赞是同一级,是很清贵的闲职官,有官服和俸禄、柴薪、廪给。
如果这还不让人心动,有一个皇子妃、两个侧妃都是从陪侍中选的。有两人出身清贵的,传出了才名：一个成为博通经史的女儒,在西山开了个女学书院,许多人家都送家里女孩入学；一个画技连衡山居士都亲口夸赞过,据说一幅画卖过五百两银子。
陪侍的含金量这几年一直在上升,也越发不好入选了。
闺阁女子们一辈子也就在内宅生活,几乎没有任何进取之路,所思所想,不过是嫁个好人家,上进一些的,喜爱经史、诗词、琴棋书画,入宫陪侍全都能满足了,焉能不令人心动。
一个夫人道：不知大长公主有什么要求
大长公主说：年龄稍大一些,学识渊博、人品脾性都好的,方能制住我这猴精女儿。诸位夫人若是有认识的,一定告诉我,我亲自下帖子请她。
猴精郡主补充道：要好看的姐姐。
那些家里女儿年龄小的扼腕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