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恨不能立刻死去。因为姜淮玉能找到这里来,一定也知道了她那些脏事,没有比这更让人难受的了,还不如永远没人找来。
姜淮玉不知所措,在床边弯腰蹲下,对不起,吓到你了吧我是想来帮你的。
秦可卿把脸别过去,你帮不了我,赶紧走吧,别再来了。
姜淮玉伸手把她的脸扭回来。她看起来瘦得吓人,脸颊都凹进去了。
他是老来子,就比秦可卿这个侄女大一岁,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她那会不知道多活泼,跟大长公主家的猴精郡主差不多,现在眼里全是绝望。
他摸摸侄女的头,那种事不能怪你,不是你的错,别怕,七叔不会瞧不起你的。
秦可卿苦涩地摇摇头,她会瞧不起自己啊。
姜淮玉知道一时半会儿扭转不了侄女的想法,转而道：你不喜欢这里,那我带你走怎么样
秦可卿震惊：这如何使得我已嫁入宁国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除非夫君把我休了,否则怎么能走
贾家心虚,不会声张的,只要你愿意跟我走,一切我都会安排好。姜淮玉帮她理理凌乱的头发,低声许诺：你放心,不会藏太久,我会让你重新做回风光无限的郡主。
你得的是心病,呆在这里,病永远好不了。难道你不想要自由吗不想好好活着吗不想看到你父亲沉冤得雪吗
秦可卿不断摇头,她循规蹈矩那么多年,难以想象还可以离开,更怕自己身份特殊,连累了七叔。
姜淮玉劝了半天,不能撼动她,只好说：你多为自己想想,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他怒其不争之余,还十分生气贾珍的恶心行径和贾蓉的不作为,这事他找人随便买通了个宁国府的下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贾蓉竟然全程装聋作哑,放任妻子被欺负。
可是他作为没有实权的亲王,又被皇帝秘密监视,根本做不了什么。
原本已经翻出了宁国府,怎么想都不解气,姜淮玉又翻了回去,找了块布把脸蒙上,跑去贾珍屋里,把他堵住嘴捆起来揍了一顿。
他床上还有个人,吓得抱住被子瑟瑟发抖,仔细一看,竟然还是个挺清秀的男人。
让人十分无语。
他下手重,但控制了下,没把人揍坏,又冲去贾蓉的屋子,把他原样捆了揍一顿,这才消了一点火气,从容离开。
贾珍好不容易吐出嘴里的布,大叫喊丫鬟替他松绑,大喊：反了天了！竟然在自己家被打了！叫蓉儿和值夜的管事来！各院搜,一定是府里哪个刁奴做的,否则这深宅大院,谁能翻进来他毫不怀疑是外面的人做的,只以为哪个刁奴想造反。
丫鬟去了片刻,带回同样被揍成猪头的贾蓉,父子俩把宁国府翻了个个,也没能找出谁做的。
秦可卿听说这事,一想便知是姜淮玉替她出气,冷笑说：活该。
*
林黛玉最近挺开心的,原本一直待在荣国府内宅里,每天所见的只有那些人,闲下来就爱胡思乱想,现在每日能听大儒讲学,公主郡主们教养很好,没有坏脾气的,就算不爱上学,也就打个瞌睡,众人都以姐妹相称。
丰庆大长公主的女儿封号真阳郡主,嘴巴极甜,就是年龄太小,坐不住凳子,只喜爱零嘴、逛街买东西,下课后常常求着她去街上逛逛,林黛玉自己也喜欢去。
谁也不想做笼中雀嘛。
唯一不好的是她们上课的文萃殿紧挨着皇子们读书的文华殿,她在两殿前的宫道遇见过两回姜淮玉。
偏偏真阳郡主很喜欢这位表兄,每次都喜滋滋地冲上去打招呼,林黛玉不能装作没看见走掉,只好装不认识的生疏样子行礼。
姜淮玉促狭她,这位姑娘看着面善,仿佛在哪里见过。
林黛玉瞪大眼睛,慌忙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曾有幸见过宁王殿下。
他眯起眼睛,上次在大长公主府,她看到他就很惊慌,那么久过去,难道还在害怕他的身份在船上的时候明明胆子很大。
不,她更像是在害怕别的东西。
姜淮玉想到,自己在船上时一直做噩梦,或许说了梦话,叫她猜到了什么。
真可怜,估计很怕吧。
他收起开玩笑的心思,正色道：的确不曾见过,真是唐突,本王还以为是哪个表妹。
林黛玉悄悄松了口气。
真阳郡主却偷听见母亲与心腹丫鬟说过一些事,笑道：表哥说笑,林姐姐不是你……
休要胡说。姜淮玉曲起手指,往只有半个人高的小郡主脑门上来了一下,她痛得住了嘴。
我忙着研究学问,告辞了。
研究学问亏他说得出来。真阳郡主捂着脑门勃然大怒,那明明是出宫的路！我一定要告诉舅舅表兄又逃课玩去了！并且不带她！
林黛玉不由得想起他高烧时那些梦话,身处在重重危机中,若是有向学之心,会被忌惮吧。
真阳郡主没说完的话让她很在意,现在不是打听的时候。
等到下学回家的路上,林黛玉才问起来。
真阳郡主年纪小藏不住话,而且大长公主只说过不要对外头的人讲,没说要对林黛玉隐瞒,就把那天姜淮玉听到荣国府的下人议论她,他请大长公主帮忙的事和盘托出。
林黛玉有些不是滋味,没想到他只听见几句话,就特意想办法替自己出头。
要说不领情,就太不识好歹了,荣国府下人的闲话让她背地里气了许久,被封善赞的确令自己扬眉吐气,丫鬟婆子们最近再也不阳奉阴违或者说闲话了,她好过很多。
她请郡主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小郡主非常懂地说：我娘说过,女儿家的名节很重要,早就告诉我绝对不能往外说一个字了。
姜淮玉本意是不让林黛玉知道,但偏偏他找的借口是仁孝皇后与贾敏的关系,于是大长公主压根想象不到,原来照顾一下故交,连当事人也要瞒着。
林黛玉放心了。
她放心得太早了,在真阳郡主心里,大长公主不是外人,况且事情就是她办的,多说几句没关系的嘛。
大长公主心眼比女儿多多了,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先前不是在我们家见过一面吗,为什么非要装不认识乖女儿,林家姑娘知道后什么反应
真阳郡主皱起眉头,抿着嘴唇,表演林黛玉颦眉微蹙的表情,她像这样,不是很高兴,也不是不高兴,好奇怪。
大长公主一拍手,脑子里浮现私定终身四个大字。
我一开始就觉得那小子没说实话,林家姑娘反应也不对,他俩一定有问题。她笑咪咪地说：若是此事成了,那小子得给我谢媒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