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打赏了丫鬟小厮,一家四口聚在一处守岁。
外面鞭炮阵阵,烟花漫天,往年薛家也会准备很多,在空地方放上大半夜,半个金陵的人都能看到。今年却是不能的,听着外头的热闹,看着炭盆里噼里啪啦的火星,勉强算是年味了。
一应游戏娱乐俱都没有,沉默地守过子时,薛母撑不住先去睡了,薛虬几人便也散了。
次日正月初一,各家各户忙着拜年,薛家来往之人不绝,却只叫亲近之人进门,其他的都婉拒了。薛虬也只去几位亲近的长辈以及世交家拜访,之后便闭门不出。
正月里各户人家请客吃酒,薛家一概不应,只忙着自己的事。
宝钗忙着跟陈姑姑学规矩,内庭规矩繁杂,要求又极为苛刻,学习起来殊为不易。宝钗对宫廷礼仪不如京都的大家闺秀熟悉,但她聪慧刻苦,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练习,进步极为显著,陈姑姑看她的目光越来越满意。
除此之外,她还跟着先生读书,在薛虬的砸钱大法之下,先生匆忙改变教学规划,主要讲历史与经义,尤其将重点放在政治权谋之上,亏得这先生乃薛父重金聘请,虽只是个落第举子,但是学问见识不错,讲得深入浅出。宝钗本就爱念书,又向来心有成算,学起来也算如鱼得水。
唯一苦的就是薛蟠,他的伤养好了,禁足也解除了,又重新开始上课。但他的功课不好,在宝钗的对比下显得更加不堪。
薛蟠还找到先生,想要调整课程设置,先生只是呵呵一笑:是大爷叫我以姑娘为主,反正二爷素日不怎么念书,耽误几月有什么要紧
薛蟠:……
先生之前不愿收女学生,可是真正教了宝钗,才知道教导一个聪慧且勤奋的学生多么痛快,再看薛蟠就怎么也不顺眼了,没忍住怼了他一下。
怼完之后又自觉失言,补充一句:如果二爷有意见,可以与大爷商量。
薛蟠:…………
他哪里敢
算了,不就是上课吗不上就不上!反正他本来也不爱上。
薛蟠弱弱回自己座位上睡觉去了。
薛虬和薛母则忙着上京的事,户部核算就在三月,过完十五就得出发。这一去少则数月,多则大半年,若宝钗选上伴读,日后京中必要常常住人,东西得提前准备着,这些都由薛母操心。
薛虬则安排外头的事,好在这些日子他已经将生意上的事理得差不多了,薛文盛又是管老了事的,有他坐镇金陵,暂时不必担心。
这日薛虬刚忙碌完,长瑞拿着个巴掌大的匣子进来,说道:冯公子想求见大爷。
薛虬一愣:是为了香菱来的
是。长瑞将匣子打开,里头是一只玉镯,玉质在薛虬看来不怎么好,但以冯渊的家底,他也算出了血本了。
冯公子请小人将此物交给香菱,小人不敢擅专。
薛虬点了点头:你做的对。
香菱如今不是普通丫头,而是在宝钗身边伺候的,自然不能随便收外男的东西,若不当心坏了宝钗的名节便不好了。
只是他当日劝冯渊时让他用这两年功夫求取美人欢心,可如今香菱成了薛家的丫头,镇日里大门也不出去一步,冯渊想见她都没有机会,更别说讨好她了,也难怪只能通过长瑞出手。
到底是自己应下的事,薛虬放下笔:请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冯渊被请了进来,他带着满脸笑意,对薛虬一拱手,喊道:薛大哥!
薛虬:……
长瑞:……
薛虬勉强保持住笑意,指指下首的座位:冯公子不必如此客气,坐吧。
冯渊坐下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本来想来给薛大哥拜年的,可是管家说薛大哥不见客,我们不好来打扰,所以就没有来。这次找长瑞兄是为了香菱姑娘,没想到能见到薛大哥,所以没带什么东西。
你多虑了,咱们两家相熟,过年也是走了礼的,很不必为此纠结。至于香菱——薛虬沉吟片刻,说道,不瞒你说,香菱与舍妹投缘,如今在她身边伺候,不能让你轻易见她。这原是我的过失,若不然将她调到外院……
薛虬还没说完,冯渊便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就让香菱姑娘伺候薛姑娘吧,我不见她便是了。
冯渊虽然不太聪明,但也知道香菱留在宝钗身边前途比去外院好多了。香菱并不一定愿意嫁给他,他怎能为了一己私欲毁掉她的前程呢
薛虬看冯渊的目光多了丝欣赏:公子如此深情,香菱知道了也会感动的。
冯渊有些不好意思,再次挠了挠头。
薛虬想了想:虽然不能让你见香菱,但我可以做主把东西给她,只是收与不收便在她了。
这便足够了,冯渊十分感激。
薛虬叫来锦书,让她往宝钗院子里走一趟,经过宝钗同意后将东西给香菱,再把刚才发生的事也讲给香菱听。
锦书捧着东西去了,薛虬打量冯渊,见他今日穿着一身竹青色云纹棉衣,精神比前些日子好了很多,颇有些少年意气,问道:你身体好全了
孙御医妙手回春,已经差不多了。冯渊老老实实回答。
薛虬:可有后遗之症
冯渊认真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应是没有,我觉得一切都好。
薛虬:可曾按时找孙老复诊
冯渊点头:每次复诊都去了,孙御医也说恢复得很好。
薛虬见冯渊一脸紧张恭敬,不知怎的有种当夫子的感觉,冯渊就是被当堂提问的学生。他干脆不再问这些,只与他说些茶点吃食的话。
这才算是戳到冯渊痒处了,他从小养尊处优,既不用为银钱发愁,也没有长辈规矩约束,日常就是吃喝玩乐,对各种美食如数家珍。在薛虬的引领下逐渐克服紧张,谈吐变得自如起来。
锦书回来的时候,冯渊还有些意犹未尽。但看到锦书拿回来的匣子,他就笑不出来了:香菱姑娘没有收吗
锦书同情地看他一眼,说道:香菱说她在姑娘身边伺候,不宜与外男往来过密,公子的礼物太过贵重,她不敢收,请公子收回去吧。
冯渊勉强笑道:这不算什么,是我自愿送给她的,不用有什么负担。
话虽如此,但香菱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锦书将匣子放到冯渊面前的桌子上,微微躬身后退下,没有再说什么。
冯渊白着脸:那、那便罢了,下次我再买别的东西送给她。
薛虬安慰道:她有过那样的经历,现在才刚刚稳定下来,不愿意生活再生变化也是有的,若能叫她看到你的诚意,许是就能答应你了。
冯渊这才舒了一口气的样子,连连点头:大爷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