尢一鹤觑一眼南余,开口时嗓音温和:牛肉算是发物吧小奇他这段时间能吃吗
这几天情况怎么样夜里咳嗽有好些吗
听他说好多了,基本没咳了。南医生医术高明。
有几个同事从医院下班出来,或许是尢一鹤的长相气质都太过出众,他们同南余打招呼时眼睛都忍不住往尢一鹤身上打量。
可以吃一点,应该问题不大。南余眉骨微扬:就这事
尢一鹤笑了笑:是啊。南医生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以至于就这样的小事我还得特意当面咨询你不是
南余抬眸看了眼尢一鹤,不知为何,南余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尢一鹤不是个爱笑的人,上一世每次总是自己哄得他开心了,才能在对方眼里看到笑意。可方才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他却轻易地对自己露出温柔笑意。
这还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尢一鹤吗
南余回过神:以后有问题可以让陈莫找我,不过刚才那种问题,陈莫就可以直接替我回答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南医生。
尢一鹤攥住南余的手臂,旋即又松开:冒犯了。
南余眉心微蹙:尢先生到底要做什么
尢一鹤无奈地失笑:南医生,我承认我今天找你是带着私心想刻意接近你,但我也是真的有事想找你,小奇昨晚手臂上长了些疹子,他说痒,我不确定是不是寻麻疹。
拍照片了吗
拍了,但我手机没电了。我回去微信上发给你好吗南医生。尢一鹤将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指尖在手机右侧键上按下,黑色屏幕并没有亮起:你看,我真没骗你。
南余乜他一眼:你发给陈莫吧,让陈莫发我,如果觉得麻烦,就让陈莫拉个群,我直接在群里和你沟通。
尢一鹤点点头,他来之前就做好南余会拒绝的准备,也知道不好将人逼得太紧,要给南余时间让他慢慢地再一次接受自己,可当下真的被拒绝时,那种失落感却不由地再一次漫上来,没过心脏,以至于连胸腔都感到窒闷。
好。
南余正坐在书桌前查看11年前那场C-19病毒的资料,手机在实木桌上连续震动了几声,他抬眸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夜里十二点半了。
南余摘下眼镜,起身去厨房给自己续了杯水,重新坐下后才将手机拿起。
莫:【群拉好了。】
H:【图片】
【图片】
【南医生,小奇今晚又长疹子了,同一个地方,你看看是不是寻麻疹】
莫:【看着像。得吃点抗过敏的药。】
【小奇最近又住你那儿】
H:【嗯。】
南余点击照片放大,然后在群里回复:【是寻麻疹。痒的话往皮肤上抹点炉甘石,别抓。】
H:【需要吃药吗】
NY:【上次给你开的西替利噙滴剂还在吗】
H:【在。】
NY:【就吃那个。】
H:【好,还是一样的量吗】
NY:【对。】
【牛肉这几天还是先忌口吧。】
南余返回微信主页面,点到陈莫的头像私信问他脚怎么样了回去后还有没有痛,陈莫回了句:【还好老子命硬,差点就二次受伤。】
南余嫌微信上一来一回的太麻烦,索性给陈莫拨了电话:怎么回事
陈莫在电话那头点了根烟吁一口:晚上回去那会儿,让后面那辆车给追尾了。我也不知道那傻逼为什么会在市区这样的路况下开得起飞。
南余方才听到电话那头打火机的声音,这会儿烟瘾也上来了。他推开阳台的落地窗,寒风嗖嗖往衣服里面钻,忍不禁打了个寒颤:你等下。
南余将手机放在一旁,一手拢着火,一手点烟,一缕青色细烟从他薄唇里缓缓游出,他重新拿起手机:人没事就好。
陈莫在电话那头低笑声:倒是一鹤那辆车子遭了殃,还好是叶宁开得车,估计人比车还让他宝贝得紧。
一截烟灰扑簌掉落在地上,又被风带起飞扬在空中,南余没说什么,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唇。
哦,叶宁就是今天和一鹤一起送我去医院的朋友。之前在国外待了三年,刚回来呢。陈莫特意解释了句,毕竟这一世,南余之前并没有见过叶宁。
猜到了。南余说。
这一世叶宁比上一世提早了一年半时间回国,南余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改变,他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挂了电话就给消化内科的同事发了消息,让对方帮忙把老师的胃肠镜检查时间往前提。
临近圣诞,街上圣诞气息浓郁,临街店铺的玻璃门窗上到处是喷雪罐喷绘出的节日图案,步行街的中央矗立着一株巨大的冷杉,绿色针叶上坠满了彩灯、丝带和礼品装饰物。
南余这天下午受邀担任儿童健康讲座的主讲人,主办方将活动场地设在南城的一家商务酒店内。
活动结束时已是傍晚,主办方热情邀请南余共用晚餐,南余委婉推拒,本以为就此可以脱身,哪曾想在电梯口碰上了附二院的副院长和发展研究部主任。与之同行的,还有尢一鹤和其他几个南余不认识的人。
这小南可是我们院很优秀的儿科医生啊!副院长张根和拍了拍南余的肩,笑着给在场的人介绍。
南医生确实优秀。尢一鹤的视线越过众人,直直望向南余。
张根和狐疑地看向南余,旋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看我这记性,刚还在好奇咱们小南什么时候和尢总认识了,突然就给我想起来了,上次我们院长给尢总搭了线,尢总外甥找小南看得诊不是!
尢一鹤风度翩翩地颔首:是。
怎么样了好了吗
南医生妙手仁心。
张根和乐呵地笑:小南的人品和医术,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啊!
来,小南,我们正要去楼上吃饭呢,你来一起。张根和看起来是真喜欢南余,又笑着轻拍了拍他的肩。
南余微笑着礼貌回应:张院长,实在不好意思,我一会儿还有安排。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你上次还问我科研实验的事来着,今天我们和尢总吃饭就是谈这事儿。
发展研究部主任李春雨凑近南余的耳边低声道:说白了,今儿个就是个求人的局,给我们院拉赞助来着。明年科研实验室的经费还没着落呢。
仿佛有块石头在身体某处一坠,南余的心也跟着沉了沉,已经十二月下旬了,若科研实验室再拉不到赞助,意味着明年他想研究的那项科研项目也将无法启动。
南医生不妨先同我们一起,等约定时间到了再走。尢一鹤开了口,身边众人纷纷附和着是啊是啊。
李春雨几乎用气声贴着南余说话:帮帮忙啊小南,你给人外甥看过诊好歹有份交情在那儿呢,况且我看这尢总挺欣赏你的,没准你一开口这事儿就成了呢
南余也不是什么扭捏的性格,他向来以大局为重,跟科研实验相比,他那点儿女情长的事儿真不算什么,能救人才是天下第一的大事。
那就却之不恭了。南余颔首。
吃饭的包间就订在这家商务酒店的三十二层,张根和岁数大了,现在只负责医院里的行政管理工作,并没有看诊。为表诚意,他空腹就敬了尢一鹤两杯白的,而尢一鹤只是手指轻点了点桌面,颔首一笑。
或许是出生就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尢一鹤身上有一种天生的上位者气质,游刃有余地接受着世上的一切谄媚和奉承。
但南余不同,他出生在普通家庭,可能上一世的南余满心满眼都是尢一鹤,爱他几乎到忘我的地步,以至于他竟没发现尢一鹤身上的那种倨傲与轻慢会让人感到不适。
南余坐在张根和的左手侧,张根和刚满上第三杯,南余便起身将酒杯抓在自己掌心,然后放在桌上。
张根和不解地看着南余。
尢总,空腹喝酒本就伤胃,张院又上了年纪,这样喝怕是身体吃不消。
诶,根和,你这个学生不懂事啊!在坐的某位老总开了口。
紧跟着响起另一道声音:呵,如今这些年轻人可真是目中无人,这哪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张根和再次拿起桌上的酒杯,赔笑道:各位别介意,小南这孩子没城府,率直得很,也是关心我这个老头,来,我给大家敬一杯。
南余刚想拦,尢一鹤的声音就响起:南医生说得对,空腹喝酒伤胃,大家还是先动筷。
尢一鹤对张院长做了个请的手势,张院长哎了声便放下酒杯坐下了。
尢一鹤发了话,在场的眼观鼻鼻观心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众人开始好奇这南余到底是何来头,竟能受到尢一鹤这般人物的尊重。
这尢总身边怎么还有个空位是哪位还没到吗刚才说南余不懂事的那个人再次开口。
是叶家的公子,前几日刚回得国。
包厢的门被人推进,侍应生引叶宁进门入座。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叶宁脱了外套递给侍应生,坐下后转过头对尢一鹤说:一鹤哥怎么没跟我说今晚有饭局还是陈总知会的我。
叶宁口中的陈总便是说南余目中无人的那位。
尢一鹤觑一眼陈总,脸上分明是淡笑着的,但眼底却是冷的,看得陈总不经脊背发凉。
怪我自做主张了。陈总身姿摆得很低,笑起来眼角都是褶子,说着便举起酒杯仰头干了。
哎,哪儿能啊,这南城谁不知道也就这叶家少爷和我们尢总的情分,将来可是要成一家人的。说话的这位坐在叶宁的身侧,这样的角度一时难以辨别尢一鹤方才眼中的神情,再加上喝了点酒,讲话过嘴不过脑。
叶宁笑着转头看向尢一鹤,可尢一鹤的眼神却落在别处。叶宁顺着尢一鹤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南余那张清俊的侧脸。
叶宁的笑容滞在空气里。
尢一鹤的神色比方才更冷了些,黑眸里透着凌厉,那位讲话过嘴不过脑的这会儿倒是瞬间清醒不少,下意识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慌忙举起酒杯赔罪:瞧我,酒精一上脑就爱胡言乱语,还望尢总叶少见谅。我干了这杯,当给两位赔罪。
尢一鹤哂笑,声音冷若冬日里的寒霜:刚才那番话,别让我再听到第二次。我当叶宁是亲弟弟,我们之间只是手足情,这些话传出去,于我于叶宁都不好。况且,我有喜欢的人。
南余愣怔一瞬,心跳也莫名缓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