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跟许羽书的关系虽然也不差,但也仅限于耳闻过她和裴知欲恩怨的程度,以至于从没契机目睹过两人的相处模式,于是一切想法都出于想象,或者裴知欲对待其他女生的固有印象。
但方苏真不同,她作为许羽书从小到大最亲近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比她自己都要了解她本人。
且不说裴知欲真正厌烦的表现如何,但许羽书要真讨厌一个人,就绝不可能分给他一个眼神、一丁点关注,遑论整天黏在一起。
方苏真只是不道明而已,但实际上心里如明镜一般。
所以体育课上许羽书和裴知欲不但没有闹得收不了场,反而相安无事地回来,同样在她意料范围内,对此她眼也不眨一下,见怪不怪。
许羽书回到教室,见班里同学纷纷泄气似的一脸唏嘘,狐疑问:真真,你们搞什么呢
方苏真懒洋洋看戏,随意道:赌裴知欲跟你吵架会不会发火呢。
这有什么好赌的许羽书一脸莫名,他当然不敢朝我发火啊。
方苏真愣了一下,转头跟她对视了两秒,切身体会到了她发自内心的茫然。
像是世间万物都有不容打破的规律,不可能倒反天罡一样,她是真的深信,裴知欲不可能且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只是或许她本人或许还没意识到,她从一开始见到裴知欲会心理性退缩,变得畏手畏脚,到现在敢完全放任自己的情绪和脾气,甚至于现在居然有了这种理所应当的想法。
即便他出现冷脸的迹象时,她行动上会有所收敛,内心里却从不觉得他会真的伤害她。
那是一种全身心的信任与驯服。
同现在游移不定又顾虑重重的模样截然相反。
方苏真又叹了口气,看着对面的许羽书机械地进食,一把捞起桌前的车钥匙,说:吃不下去咱就不吃了,走,我带你出去兜风。
许羽书目光打量了下桌上几乎原封不动的菜系,笑容里透着抱歉:不好意思啊,真真,浪费了你的大餐。
说什么呢,请姐妹吃饭怎么能叫浪费。方苏真故作凶色,许小姐想去哪玩,我都奉陪。
真真,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你直接送我回家吧。
方苏真欲言又止:真不去
对,我想回家。许羽书笑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方苏真虽然仍不太放心,但也知道这时候许羽书更适合一个人待会儿,就没再添乱,开车把她送回家了。
回到家,许羽书往沙发上一趟,疲倦地合上眼睛,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浑身无力,手机嗡嗡作响,她费劲地睁眼看了眼,是工作群发来的消息。
她艰难地坐起来,点进微信,刻意忽略了某个红点成群的聊天框,径直翻着工作群的消息。
季雨发了几条通知,大致意思是有个乡下的活动,对接工作都已安排妥当,只需要明后两天跟专机到场,帮忙剪拍几张照片发到网上,做宣传一下就行了。
季雨:【@时雅@许羽书,你俩明天有空吗,要是没空的话我就带着助理去。】
翻了翻聊天记录,时雅还没回复,估计还没来得及看微信,许羽书目光沉滞两秒,主动说:【我去吧。】
她刚发完,季雨的电话就打来了,开门见山道:那个活动你要去
对。
你真要啊季雨惊讶不已,你之前不是最不喜欢出差了吗,对这种事情都敬谢不敏。
所以尽管她两人都艾特了,但其实还是在专门询问时雅的看法,并没有把她列入考虑名单内。
许羽书没多解释,自顾自说:谁跟我去
小薛跟你一起去,行吗。季雨沉吟两秒。
许羽书没问题:可以。
季雨仍止不住讶异:你真要去
许羽书:嗯,好久没出去看看了,就当公费旅游了。
既然这样,那你带着小薛去吧,时雅和我留在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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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许羽书和薛晓大清早就爬起来赶车,路上昏昏欲睡,也没那个闲工夫欣赏街边风景,配的专车风驰电掣,但即便是这样,到的时候也接近晚上了。
好在接机人员,住宿安排和餐饮都万事俱备,服务一条龙。
许羽书拎着行李下了车,入目是一家淳朴的民宿,她打量了两秒,相较于城市酒店恢宏大气的建筑,这里显然自带乡间的清新脱俗。
老板人很热情,一边领着他们往里进,一边事无巨细介绍着民宿里的特色。
薛晓连连赞叹:这里环境好好啊,空气清新,设计还很有创意。
老板哈哈大笑,指着走廊尽头的两个房间说:喏,那就是你们的房间,那块视野最好了,开窗就能看见成片的树荫和湛蓝如洗的天空。
许羽书轻轻颔首:谢谢老板。
没事没事,这有什么。老板叮嘱说,对了,晚上会有专门来考察民宿的市里老板到访,可能会有点乱,你们记得关上窗和门。
好,谢谢老板。
来到房间,许羽书沿着角落转了一圈,虽然空间不大,但环境出奇的好,而且基础设施一应俱全,完全能满足日常需求。
许羽书简单收拾了下行李,翻出洗漱用品一一摆好,刚折腾完,走廊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薛晓在门外喊:羽书姐,出来吃饭啦。
直接进来就行,我马上就好。许羽书一边拎着干毛巾往阳台走,一边高声应。
薛晓推开门,好奇问:羽书姐,你在洗澡吗
不是,我先拿出来。许羽书说:走吧,咱们去吃饭。
坐了一天车,两人饥肠辘辘,狼吞虎咽地残卷完,才有点闲工夫谈正事。
许羽书抽了张纸巾,说:咱们明早8点出发,可以吗。
小镇就在转角的街道,开车20分钟就能到,虽不至于太赶,但也不能让对方干等。
薛晓:可以,季雨姐是不是都安排好了那咱们定好方案,直接开始就行了
对,快的话三个小时就能收工。
此时外面还没黑透。
远处的街道时不时蹦出几道粗犷的吆喝,并着曲调悠扬的民谣同步钻进耳朵,不会引起反感,反倒给人一种热闹又鼎沸的感觉。
许羽书看着看着,突然有了想出去的冲动,她说:我吃得有点饱,出去转转,就当消食了。
薛晓打了个哈欠,揉着眼角含糊说:羽书姐,要我陪你去吗
没事,你回房间睡会儿吧,不用管我。许羽书说,我逛一会儿就回来了。
薛晓看了一眼外面浓暗的夜色,有点担忧: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家家户户大同小异,街路这么扑朔迷离,万一你迷路了怎么办,晚上这么黑,那得多害怕。
不至于。许羽书笑了笑,要真那么倒霉迷路了,我还有手机,大不了可以给你打电话,而且路上这么多人,哪个不能问。
薛晓脸色纠结,但控制不住又打了个哈欠,终是抵不住困意妥协:行,羽书姐你路上慢点,我不行了,得回房间睡会儿,你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啊。
许羽书应了声,眺望远处晕染着霞光的天际,心说原本只是骗季雨的借口,没想到现在居然还真公费旅游了。
街道人来人往,路边摊上还摆着别致又新奇的小玩意,放眼望去,有种生活放慢脚步的悠然。
许羽书漫无目的闲逛着,目光偶尔无意识地投过去,看见感兴趣的会停留久一些。
不知不觉间,等意识再回笼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误入了一条死路。
这块角落乌漆麻黑,且毫无特色,任谁也想不到居然还有一个死角,三面环墙,藏污纳垢。
许羽书心脏一紧,连忙倒回拐角,想往外冲,却猛然发现面前有两条一模一样的路口,在雾沉沉天色的映衬下,颇有几分迷宫的架势。
许羽书肉眼可见急了,她慌里慌张地掏出手机,却发现出来时还有信号的手机,不知何时早已和外界失联,接收不到任何信息,她喉咙发涩,不信邪一样给薛晓拨号,结果当然毋庸置疑——打不通。
许羽书重重吸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抿着唇极力思索着来时的路线。
依着稀薄的记忆选了一条路,她义无反顾拔腿跑了出去。就在此时,伴随着轰隆的巨响,浓稠闷沉的夜色被一道灼目的闪电刺亮。
她仓皇间抬头望了眼阴云密布的天空,心说千万不要下雨。
但第六感这玩意向来跟人的祈求背道而驰,偏偏好的不灵,坏的灵。
豆大的雨点说下就下,来势汹汹席卷了整座小镇,潮湿的雨水歇斯底里砸下,猛烈又迅疾。
许羽书浑身被浇的湿透,眼见这雨越下越急促,一时半会儿根本停不了,她别无他法,只好焦灼地寻个落脚躲雨的角落。
小巷坑坑洼洼,满地泥泞不堪,一脚陷入泥潭中,无奈往外拔的时候太过用力,侧腰撞到了墙边凸起的棱角。
许羽书顿时倒吸一口气,痛得龇牙咧嘴,大腿跟被揍了一拳似的,使不上劲,她勉强挪到一处屋檐下,抱着腿缓缓下滑,无力地蹲在冰凉的地板上。
湿透的衣物贴在身上,凉意刺骨,许羽书冷的嘴唇都在颤抖,她咬着牙拿出手机看了眼,依然没有信号,腰部还隐隐作痛,短时间内依旧走不了。
真的好倒霉,所有坏事都接踵而至,就像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深渊,坏情绪咕嘟咕嘟地往上冒,轻易就能压倒式胜过好情绪,逐步发酵变浓,直至天崩地裂。
耳边传来一阵响动,她抬了抬眼,对面跑来一对情侣,估计也是在躲雨,两人姿态亲密,男人身量很高,正抬高胳膊给挽着自己的女孩挡雨。
远远望去也穿着黑色羽绒服。
许羽书心脏像是被人揪了一下,鼻尖泛酸,眼前也开始变得模糊。
眼前像是出现了一台时光机,不停重放着裴知欲和人约会的那一幕,她浑身酸软,心想裴知欲也开始和别人暧昧了。
她保持那个姿势蹲了很久,蹲到腿部发麻,蹲到浑身僵硬,忽然听见一阵模糊的动静,紧接着头上罩下一片阴影。
许羽书愣了片刻,才怔怔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