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深月踮起脚,轻闭双眼,吻了上去。
如果让他发现自己的眼里没有爱,那可怎么办呢。
双唇相贴,她的唇是柔软冰凉的,他唇却带着温和的热度,微微颤动着。
深月伸出双手揽上他的脖颈,隔着轻薄的衬衫,她再次感知到他有些僵硬的身躯,变得急促的呼吸,和骤然加快的心跳。
她的心跳声却很平缓,一下,又一下。
血族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死人,他们依然有心跳,只是比人族慢太多。看不到尽头的生命就如同葬礼上的丧钟,无休止、无比缓慢地敲响。
松开唇,她再次贴上去轻啄了一下,又一下。
脚跟回落,少女收回手,睁开眼。
白发下是一张从耳廓一路烧到脸颊红得要命的脸,甚至连脖子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色,夸张得像是被热风来回地吹拂过。
藏之介,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她甜笑着,嘴上说着抱歉却看不出一丝歉意,只看得出狡黠。
深,深月......白石语无伦次,手举起又放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放。没关系......
她低垂下眼睫,放轻了声音:还有,对不起,我向你隐瞒了自己是青学网球部经理的事,我怕你误会我是想盗取你们网球部的网球技术才接近你。
白石慌忙摆手:没关系!
他不是因为这件事才起了疑心,他是因为......是因为什么......脑子成了一团浆糊,早就忘了一分钟前是想着什么才来找她。
藏之介!
啊啊啊,深月。他怎么能在这时候分神。
人家亲了你,你都不表示一下吗她嘟哝着,羞愤地别过脸。
白石结结巴巴:怎么,怎么表示
深月暗自唾弃了一下自己做作的姿态,比如是什么感觉啊——她刻意将尾音拉得很长,满意地看到他再次涨红的脸。
还有,你喜欢吗
四目相对,白石张了张嘴,呆愣无言。
那我换个问法。深月伸出食指轻勾了一下他的手指。我亲你的时候,藏之介,你讨厌吗
这次他回答得很快很坚定:不讨厌。
不讨厌,那就是喜欢啦
少女雀跃地弯起眉眼,赤红的瞳底像是洒满了闪烁的碎星片,每一点亮光都映射着欣喜,灿烂到快要从眼中溢出。
回应她的是一张反复张开合上,仿佛被做了消音处理的笨嘴。
深月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没事,我不急着要你回答啦藏之介。
心头一紧,他将脑海中蹦出的想法脱口而出:那,深月,今天晚上我可以邀请你去约会吗
深月并没有马上答应。
今晚她和迹部约好了,要找他喝口血。
可是他好不容易来关东一趟,又主动提出要和她约会,她应该乘胜追击才对。
不如,她和迹部说一声,等夜深了再独自去他家找他,今晚就陪他逛一逛神奈川或者东京吧。
她轻捏了一下他的掌心,当然好了。那我待会儿就假装有事,然后过会儿我们约在江之岛电车站见面,行不行
深月,我明白了。
那我先去找手冢部长和他说一声,让他自己回去。
少女仰起头朝着他甜甜地笑了笑,迈着雀跃的步伐走过拐角。
白石怔怔地轻抚上嘴唇。
不讨厌,就是.....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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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月决定给自己今天这波表现打满分。
顺利带着白石藏之介逛了一圈镰仓,看起来他成功被她白天那个吻冲击到了,没有再起什么疑心。
幸村君和真田君那边,虽然在会议室里他们对于她青学经理的身份并没有置喙什么,可这不代表她可以不解释。
就等明天吧——恰好明天是她去真田家道场训练剑道的日子。
虽然,她一直说不去立海大了。
她怎么可能不去呢。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愧疚难安或是暗自神伤上,不如老老实实扮演好渣女角色,抓紧攻略完这群人让自己族类的延续下去。
反正等任务完成......不想了不想了。
JR湘南新宿线。
电车在轨道上轻轻摇晃,深月靠着车窗,眼皮越发沉重。日间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她渐渐被翻涌而上的倦意所淹没。
月色静谧,镰仓海浪席卷而上,又顺着潮汐而退,浪涛的卷动声连同电车的轰鸣声在耳畔变得模糊,她的呼吸声也变得轻微。
终于,沉沉入睡。
醒来时,电车的电子屏上写着新宿站三个大字。
糟糕,睡过头了......轻敲两下脑袋,深月勉力打起精神跳下电车,慢悠悠地走出车站。
深夜的新宿依旧灯火通明人潮如织,印着牛郎照片的灯牌随处可见,嘈杂的广告音,街头劣质麦克风中传出的卖唱声,混杂成一团。
小姐,你真的很漂亮啊!考不考虑赚点零花钱这里有一份工资不错的兼职。
迎面而来的就是位新宿特产人类,深月灵巧地一个侧身,成功避开咸猪手。不考虑,别跟着我,否则宰了你。
她第一次出逃到新宿时差点因为好奇被骗走,所谓的兼职分明是......不过那几个人后来都被她狠狠揍了一顿,又被黑木望绑起来扔到了荒郊野外,不知生死。
新宿特产仍不死心,边上又挤过来一个发胶涂了十层厚的莫西干头银发男子:你说什么呢!小姐,在等朋友来吗要不要上来玩玩绝对让您满意!
他抬手指向一栋高楼,紧接着印满牛郎照片的传单递到她跟前,深月随意地伸手接过,在看清照片上男性样貌的瞬间捂住了嘴。
好丑。丑得奇形怪状,五花八门,丑得她想吐。
为什么现实中帅哥明明这么多,牛郎却都丑得要命啊那些销冠真的不是帮人洗/钱吗真还说让她去新宿找牛郎......她瞎了眼才去呢,她找牛郎,占到便宜的是那群牛郎。
不去,你们店里的人都太丑了,这样的店居然也开得下去。
深月把传单拍回他胸口,男人脸上的表情骤变,像是食物中毒般青一阵黑一阵。
小姐。他咬咬牙赔了个笑脸,我们店里可是汇聚了新宿的头牌帅哥,如果连本店都看不上,那是你不识货,不然我们打个赌
他自诩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这少女身上的衣饰都是些奢侈品牌,年纪又轻,绝对是头大肥羊。
Sorry,Idon’tspeakJapanese.
发胶男目瞪口呆:喂,别开玩笑了,你刚才不还在说日语。
......他是听不懂她不想理他吗算了,她还是回到车站打个电话给迹部让他来接她吧。
深月翻了个白眼,径直从两人中间穿过,刚要掉头,下一位醉醺醺的特产人类又凑了上来。
是第一次吗,多少钱
深月捏住鼻子,嫌恶地伸手挥了挥面前空气中的酒臭,冷冷地说:一亿,你给得起吗
一亿!
似乎是这个数字太过离谱驱散了醉意,中年人直起身,语气一转轻蔑: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值钱货色了,街边比你漂亮......就算没你漂亮,比你胸大得多的也只要这个数。
他伸手比了个五。
唉。深月轻叹了口气,抬眸:大叔,你应该成家了吧
哼,是又怎么了。
那我现在就算替人类伸张正义了。在车上睡了一会儿,体力稍微恢复了点,不用白不用。
啊啊啊啊啊!!!
......
警视厅新宿警察署。
砰。警局的大门被用力撞开。
黑木,怎么回事!迹部景吾紧张地环视一圈,发现了坐在长椅一角鼻头泛红满脸泪痕的少女,不经思考,他冲到她身旁将人拥入怀中。
坐电车坐过站了,在新宿被坏人搭讪了,他以为我是干风俗的对我出言不逊,我把他的牙一脚踢断了。深月脸贴着他的衬衫,简明扼要地一句话讲清事件经过,轻拍了两下他的后背。
别担心,我没有受委屈,哭也只是演给坐在那边的那个高木警官看的,现在做完笔录可以回去了。
她挣脱怀抱,指了指不远处一位正在和一位戴着帽子的胖警官交流的年轻男警官。
迹部点点头,牵起她冰凉的手就要起身:本大爷带你回家。
她却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头低垂着,如瀑的发丝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
迹部,我可以仗着你喜欢我,不和你在一起却利用你的喜欢,让你对我好吗
她不想骗他也不想对他说实话,只能这么问他了。
黑木,你说什么傻话。迹部扶额,不然本大爷喜欢你干什么用
她抬起头,眯起眼笑了笑,撒娇似的张开双臂:我好累,那我要你抱着我走。
好。
身体骤然凌空,陷入温热的怀抱中,深月揽住脖颈,安心地闭上眼蹭了蹭他暖洋洋的胸口。
迹部,你好好啊。
可是她突然变得好害怕。
害怕他、他们有一天发现真相讨厌她。趁这场骗局还没有曝露,就让她自私地多享受一下吧,就一下下。
夜色如水,缓步穿过警署门前静谧的街道,少年温柔磁性的嗓音飘荡在空气中。
四天宝寺的白石,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恩
怀中的人没有给出回应,他低下头——
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雪雾蒙蒙的脸上樱唇微张,均匀细弱的呼吸声显示她已酣然入梦。
柔软的黑发顺着胸口洋洋散开,随意流泻而下,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着他的衣衫,眉头轻皱。
一声轻叹。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