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畔眸色一沉,拿不准眼前这人的用意。
前世她没机会与瑾王接触,只在传闻中得知他武艺非凡,手段阴损狠辣,曾单枪匹马冲进敌营,手执长枪令数万大军不敢近身,实乃九幽阎罗。
也正因其作战勇猛,身先士卒,才在北伐战场上重伤昏迷,然此次一战却换来大昭往后十年的边境太平。
照理说,他并非什么坏人,可他将仙姑之名按在自己身上,所谓何意?
云畔思忖着,就见他漫不经心举起食指,细细打量上面的咬痕。
南风好信儿凑过脑袋,“王爷的手指怎么了?”
“被一只兔子咬了。”
“哪里来的兔子?”
“是啊,哪里来的?”陆韶英看向她。
她的双颊顿时染上韫色,心中微恼,却不得不躯身一礼,表明身份,“臣女云畔,见过瑾王殿下。”
“定远侯是你什么人?”
“回王爷,臣女乃定远侯府嫡长女,行二,长居京郊庄子,今日回府途中突遇山贼,便恰巧在此处遇到殿下。”
“原来是云二小姐,你对本王有救命之恩,可有什么想要的?”他凤眸中染了几分沉色。
云畔听出他话里试探的意味,看来他对自己并非全然相信。
可她不甚在意,救他是为了避免回府后的不利名声,但人也不能白救,她耗尽法力,又承担着与太后敌对的风险,总要讨些好处。
“王爷,臣女所求不多,仅需一个落脚的地方、一套干净的衣物、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和几袋碎银,明日再派人护送臣女回府。”她语如吐珠,声音清晰而从容。
陆韶英挑眉,眼前女子的确不似寻常贵女,以往那些人应该会故作姿态地拒绝,以显示自己不求名利的贤淑,但转眼救下王爷不图回报的高洁名声就会传遍京城。
云畔可没有那么多考量,她只身一人,抓住机会自然要为自己争取利益,况且一个王爷的性命难道还不值这点东西
“另外……”她坦然迎上他的目光,“今日臣女惨遭山贼,是殿下派人救下臣女,至于方才发生的事,臣女未有耳闻。”
她不想卷进瑾王府和太后一党的争端里,前世没有听过两者对立的传闻,相反,太后一直是瑾王府强力的后盾,而如今真相在她的参与下揭露,她夹在二者之间只会成为炮灰。
陆韶英听出她话中回避的意味,凤眸中的沉色似乎更甚了几分,但随即又化为一抹淡淡的笑意,“本王是被太后钦点的仙姑所救,醒来时早已不见仙姑踪影,只好下山,谁知途中偶遇险境中的云二小姐,随手救下也是有缘。”
她会心一笑,抬眸撞上那双深邃的凤眼,这人完全不似传闻中的冷漠孤僻,竟意外的好说话。
她是没注意到,边上的南风早就张大了嘴,这还是他家那个不近女色的冷面王爷吗?
这时,一顶步辇被抬了过来。
不待她反应,陆韶英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像拎兔子般将她塞了上去。
“你……”她心中讶然,可那人却面色如常,浑然不觉有何不妥。
他吩咐道:“南风,本王苏醒的消息不出一日便会传遍京城,到时慕名前来此处的人一定不少,仙姑对本王有恩,她虽不知所踪,但本王不能让她因道观残破而被人非议,明日便安排京城中最好的工匠将这道观修缮,聊表本王对仙姑的感激。”
“属下领命。”
他攀上步辇,十分自然地坐到云畔身侧,继续安排道:“太后对本王情真意切,明日早朝务必将本王痊愈的消息送进宫中,也好让朝野上下知晓太后娘娘的慈爱之心。”
云畔被他的话吸引,竟未察觉二人此间有些过于亲近。
她暗自揣测陆韶英的用意。
原本太后在暗,瑾王府在明。瑾王死后,瑾王府非但不会对外宣扬他的死因,反而会帮太后隐瞒,毕竟在他们眼里,瑾王早已如活死人般回天乏术,而太后娘娘一片好心引荐仙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一切后果皆由王府一力承担,前世所见便是如此。
而今瑾王苏醒,太后的阴谋显露,处境逆转。太后不明实情,也只能认下功劳,想必事后会去寻那道姑问话,可尸体早就被拖去处理了。
她转头看向身侧,也不知这人还有何后手。
陆韶英迎上她的目光,感叹她的机敏,口中却道:“云二小姐不想在此事上与本王有过多牵扯,却又一脸好奇,这让本王如何是好?”
云畔听出他话中的调侃,冷哼一声,心中暗道小气,便不再看他。
……
翌日清晨,定远侯府。
秦姨娘端坐在铜镜前挑选发饰,随口问道:“几时能寻到人?”
服侍在旁的林妈妈指挥丫鬟取来玉梳,回道:“主子放心,昨日小厮来报一切都在计划中,该寻到时自然就寻到了。”
秦姨娘会心一笑,“你和万嬷嬷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人了,做事得力又周全,我自然放心。”
“奴才谢主子夸赞。”林妈妈欣喜。
见秦姨娘心情好,她趁机问出困惑她许久的问题:“主子,奴才有一事不解。”
“何事,说来听听。”
“一个在乡下生活了多年的丫头,早就没了侯府小姐的气度,就算让她平安回府也掀不起多大的浪,主子又何必费心?”
秦姨娘拿起一对珍珠耳坠在镜前比了比,语气高高在上:“徐氏性子软弱,教出来的女儿自是胆小怕事,上不得台面,而我家瑞儿秀外慧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闻名京城的第一才女。”
林妈妈赶忙附和:“这是自然,大小姐才情横溢又福泽深厚,而那云畔早就成了乡野村姑,比不得大小姐半根手指。”
正因如此,她才不解秦姨娘的用意。
“没错!”秦姨娘突然大笑起来,头上的步摇穗子随之叮当作响,“那些人暗嘲我绝嗣,从此再无翻身的可能,可我偏不信!我要让他们看看,我靠瑞儿一人便足以翻身!”
她蓦地站起身,有些癫狂,“我要将云畔踩进又脏又臭的泥坑里,她越丑恶不堪,我的瑞儿就越耀眼绝伦!”
“我的瑞儿生来就该是这天底下最矜贵的人儿,也唯有天下最尊贵的人才能与之相配!”
林妈妈骇然,急忙跪地劝道:“主子此话不可乱讲,小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秦姨娘不以为意,“这不也是整个定远侯府的心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