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芙蓉院出来,云畔独自来到她幼时居住的红枫院,站在门外看着眼前熟悉的院落,前世的一切好似大梦一场。
这时,一个丫头抹着泪冲出院子,停在她面前,哭得好生委屈。
“呜呜,小姐,小姐……还好你没事,吓死奴婢了……”
云畔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丫头,眼眶逐渐湿润。
樱桃是庄头的女儿,只比云畔略大一岁。
这些年她生活在庄子上,多亏了庄头夫妇的照顾,两人都是淳朴至善之人,他们不因云畔失宠而怠慢,反倒让自己的女儿亲自照料她的起居,因此她在庄子上并未受太多委屈,也不曾像侯府众人想象的那般艰辛。
收到侯府来信的前夜,庄头将樱桃推到她面前,未发一言,但相处了七年的默契早就如同家人一般,云畔知道他们不放心自己独自回府,便让樱桃跟在她身边。
“樱桃姐姐,我没事,倒是把你给吓坏了。”
她拉起樱桃的手,取出帕子替她擦干眼泪。
樱桃却抽出手,侧身一躲,有些拘谨道:“小姐,爹娘说了,侯府不似别处,奴婢不能像在乡下般随意,累及小姐颜面,小姐还是直接唤奴婢樱桃吧。”
云畔看着她现在的模样,想起前世,原本活泼随性的人儿,回府后整日精神紧绷,处处小心谨慎唯恐行差踏错,再没了昔日的笑容,她心疼难抑。
“樱桃姐姐,在庄子上若不是阿叔阿婶照顾,我岂能有今日?姐姐放宽心,你既然跟在我身边,我自会护你周全。”
樱桃嘴唇一瘪,“小姐——”
云畔好笑,捏了捏她的脸,“好啦,莫要再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一回府就摆起架子教训人呢!”
樱桃破涕为笑,总算恢复往日的神采。
二人进了院子,早有三名丫鬟候在一旁。
因红枫院常年空置,无需太多人手,只留一名二等丫鬟和两名扫撒丫鬟负责日常维护和清扫。
还未来得及问话,秦姨娘身边的林妈妈就来了。
她满脸笑意,与方才在府门之外判若两人,“二小姐,姨娘念您刚回府,院里指定缺人手,特地派奴才来问问,何时让牙人带些丫头婆子上门,也好让您瞧瞧。”
云畔好似也忘了府门外的不愉快,含笑道:“多谢姨娘美意,红枫院已有四个丫鬟足以,若日后需添人手,我会派人知会妈妈,今日倒叫妈妈白跑一趟了。”
前世她挑选了不少丫鬟,可惜都是秦姨娘早就安排好的人,除了惹事生非也没有别的用处。
“啊……二小姐您客气了,这都是老奴该做的,您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老奴自当尽心竭力。”林妈妈虽有些吃惊,但见云畔没有拂了她的面子,倒也没有多想。
自打她听说万嬷嬷没了,真是惊恐交加,加之清早那一出闹剧,更是心悸。她觉得这位二小姐有点邪乎,万嬷嬷的死恐怕与她脱不了干系。
而万嬷嬷的死同样给她带来了好处,这些年来她一直被万嬷嬷压着,暗地里没少被她使绊子,如今人死了,秦姨娘身边只剩下她一个心腹婆子,总算能出头了。
云畔不知林妈妈的心思,将人打发后,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便领着樱桃去了母亲徐氏的院落。
刚迈进海棠院,就被丫鬟拦了下来。
“二小姐,夫人近日偶感风寒,身子不爽利,恐过了病气给您,小姐还是先回去吧。”
云畔早有预料。
前世她生怕惹母亲厌烦,便听了劝,回到自己的院子。结果第二日,下人们都在传她不讨亲娘欢心,竟连亲娘徐氏都不待见她,他们在她面前更加肆无忌惮。
云畔看向紧闭的房门,略提高了音量道:“今早女儿未见到母亲,便知母亲身体有恙,不然怎会让一个姨娘代劳?如今母亲病着,女儿更要在身前尽孝,女儿在外多年未能承欢母亲膝下,本就不孝,还请母亲体谅女儿的一片苦心,容女儿在身前伺候。”
说着,她径直跪了下来,樱桃紧随其后。
丫鬟见状赶忙进屋禀报。
片刻,屋内传来孩童的哭闹声,“不要不要,娘亲别去!别让那个扫把星进门,她进来我们都会倒霉的!”
“她要跪便跪着好了,娘亲答应过我的,她回府后我们谁也不搭理她。”
“一个野丫头有什么好看的,肯定又脏又臭,长得又丑……”
樱桃担忧地看向云畔,却见云畔眼睫低垂,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瓷器碎裂的声音乍然传出,伴随孩童的怒吼,“她还没进门,便蛊惑娘亲,果真是阴祟之物,且看孩儿斩妖除魔!”
几声惊呼响起,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手持尖刀冲出房门,直奔云畔而来。
樱桃惊叫一声,下意识挡在云畔身前。
云畔却起身绕过她,反将她护在身后。
她一脚踢在孩童手腕,尖刀划过冰冷的弧线,正好落在夺门而出的徐氏脚边,她不禁大叫一声,冷汗浸湿全身。
云畔抄起孩童,巴掌不住落在他的屁股上,皮肉的碰撞声响彻院落。
众人一时都被吓傻了,竟忘了阻拦。
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响起,总算唤醒了众人的思绪,几个丫鬟婆子急急上前。
“二小姐,快住手!小少爷只是跟你闹着玩,你怎好跟孩子一般计较!”
“少爷心里不痛快,你就让他解解气,解了气就不闹了,何至于打他!”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云畔听在耳中,就像在给她加油打气,于是越打越凶。
为首的嬷嬷急了,厉斥道:“二小姐,还不快住手!小少爷可是侯爷和老夫人的宝贝疙瘩,若有半分闪失,必会拿你是问,难道你还想回庄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