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诸逃了,翻江倒海之水,排山倒海,即将倾倒,一泻千里,所过之处必定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褚师白虚弱地想要挣扎而起。
一只黑色神鸟,蓝色离火猎猎,眉毛纤长,末尾处是与眼睛一样,是帝青色,她摸了一下自己的额间,与她额间的颜色如出一致!
心下一直忽视的疑惑像是水纹逐渐扩大。
这具灵体,真的与昀渊无瓜葛吗
昀渊本体黑羽凤凰托着她,以闪电的速度,追逐在滚滚水浪的前头,裂地造湖,移山成泊!
生生把水困住了,竟瞬息之间——
李玥与徐青岱众弟子齐齐惊呼:天呐,这也太帅了吧
经历此变,玄丹宗的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来。
褚师白从虚空落下:李名义呢
昀渊从容落地:他死了,献祭不成,遭到反噬。
李玥在一旁问道:老夫人怎么办
褚师白轻叹息了一下道:任由她去吧,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褚师白不自觉把视线停留在了相里昀渊的身上,他一身的月牙色如水长袍,收敛了凤凰神鸟的神威和肃杀,忍不住问:昀渊。
他微微抬眸,眸色淡淡,偏着头似乎等她的下文。
她心漏跳了一下,轻咳了一下,伸手抚摸着眉心,轻道:你知道这个是怎么回事吗
他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缩回了视线,微蹙着眉,抽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昆仑钟。
如果她要知道,那便会知晓他所有的秘密。
他正犹豫着。
褚师白也随着他的一举一动,盯着那苍白修长的指骨失神。
李玥去而复返,略微兴奋道:师祖,钟离殊剑尊来了。
阿殊
不一会儿,钟离殊一身素白的身影,伴随着裙角翻飞,翩跹而至:师父,我来接你了。
褚师白站起来,余光扫到他手上动作似乎僵硬了一瞬。
相里昀渊欲言又止,俯下身把昆仑钟系好在她的腰间。
钟离殊的眉眼越来越冷:我自会照顾好师父,不劳烦仙山主费心了。
他淡淡抬眸扫了她一眼。
两道视线无声无息地对峙。
气温骤降!
褚师白不解,他们师徒二人关系为何如此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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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甍碧瓦,耸入云霄,犹如龙脊连绵起伏,层峦叠嶂。
杨柳碧绿,桃花粉红,彩蝶沿着春意盎然的小径飞舞,直直闯入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
其中,彩车飞驰,游人如织。
这便是落春台
褚师白站在最高处远远看着这座犹如仙境的城,淡淡的薄云漂浮其间,晕染千里,波澜壮阔的气势,实在是大手笔。
这妖王也是个奇人,传言说是隐匿千年不曾管理妖界了,竟在此境生造出了一座城,还几百年不曾让外人窥见。
褚师白终纵身一跃,落地于街道上。
还未来得及喘气,就感觉到神魂一阵一阵被猛烈抽离的晕眩,若不是被昆仑钟压制着,她可能落地就神魂被强行剥离灵体了!
她一手压着胸口喘气,一边思索着。
嘶,这是怎么回事
此地怎么如此古怪!
她正稳定心神,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阵喧哗。
随着鼓声仙乐飘飘,一艘镶嵌着珠宝,雕刻着精细花纹,盖子上插着翠羽,四周都是轻纱帷幔的彩绘华丽大船缓缓而来,珠帘微掀开,一位天生丽质,冰肌玉骨的美人斜倚着绣枕,钗横发髻,鬓发随风,手里轻轻抚弄着一把白绸玉扇,纤纤玉手如同团扇一般洁白如玉。
一时间万人簇拥,人影晃动,欢声鼎沸:
是花萼夫人。
花萼夫人出行了,今天真是有眼福了。
街道上的人一时都纷纷地挤到了河道旁边,引颈观望着。
有几名同样衣着飘飘的侍女跟随在一旁,手里挽着花篮,里面放在一株株的雪白石榴花,半开的石榴花花瓣重重,冷然独自开放,似乎无意争春,正如是花萼夫人本人,无意争艳,自是风情卓约,引人争相追捧。
花萼夫人偶尔会从她们手中的花篮挑出一株秾艳的石榴花,细细看去,一阵微风吹来,浮花浪蕊纷纷坠落……她便会把这株花抛向人群。
所过之处,接到花的人,就会引来一阵欢呼雀跃:我拿到了,我拿到谢春楼的邀请了!
旁人的一顿羡慕嫉妒恨。
路旁俨然一身贵公子打扮的褚师白,漫不经心转着玉笛地站在人群之中,问道:花萼夫人人气如此高是何缘由
然后,受到了几十道的精神攻击,四面八方鄙夷的白眼。
褚师白也回看了一眼,眼前这些不确定是人还是是妖的东西。
因为进入此境,她就发现了,此地一切都如同一个普通的凡世之城,没有一丝一毫的妖气仙气瘴气,当然人气也没有,诸如此类的气息突然在此地都消失了。
此境主人甚是厉害!
所以站在眼前的这些活生生的人,谁知道是什么东西
怎么,不允许孤陋寡闻吗褚师白回瞪他们一眼。
有人转为同情地看着她,就好像是看一个智障。
得,你都用眼神侮辱我好几遍了,还不回答我的问题就不对了吧
于是,褚师白挤到那人跟前装出一副侧耳倾听,虚心求教的模样。
终于,那个中年男子抽了好几口冷气,一脸古怪地看着她道:花萼夫人可是我们落春台的第一美人,也是谢春楼的主人。
见他开口了额,一旁的人纷纷搭话:花萼夫人,人如其名,人美心善,菩萨心肠……
不仅如此,谢春楼集天下美人,珍惜佳肴,琼浆玉液,稀世珍宝……
正说着,前面又有人拿到了一株石榴花而陷入癫狂的喜悦之中。
真是羡慕死我了,希望等下经过我的时候能得花萼夫人青睐啊!
褚师白又抬着下巴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那中年男子又是一阵鄙夷的眼神:
那是谢春楼的邀请!懂不这可不是普通的石榴花,是十二个时辰可以自由进入谢春楼的许可!
褚师白了然地哦了一声。
弄得这么大动干戈的,这谢春楼里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她正想着,那中年男子又狐疑地看着她道:
你该不会在想自己去摘一株石榴花蒙混进去吧
褚师白缓缓敲着手中玉笛道:
当然不。
中年男子:你这种轻浮的富家弟子,我见多了。你绝不要打什么旁门左道的主意,绝对会被花萼夫人的人给打断腿扔出门口的!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那石榴花是花萼夫人亲手施了法术的。我们寻常人看不见什么,但他们的人一看就能辨认出来,劝你不要打什么鬼主意。
自然,不会。才怪。她自是知道这断然不是什么普通的信物,她只不过是打算站在谢楚楼门口看看,等一个倒霉鬼,好借他手中的邀请信物一用,如此而已。
褚师白本来还想问谢春楼是个什么地方,但看了看他们关爱智障的神情,决定还是自己跟着过去看一眼好了。
此地是妖王的地盘,跟着她没准能找到妖王的一些蛛丝马迹。
就在此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远处的石桥上,忽然有一个小童被挤得扑通掉进了河里,众人不由地发出了阵阵惊叫——
眼看着小童在水里一通胡乱挣扎,众人手忙脚乱地四处奔走……
救命!
快救人啊!
有人掉水里了!
场面顿时有些混乱,连花萼夫人的花船也被迫停了下来。
褚师白玉笛一收,飞身前去,几个起落,单手拎起水中胡乱挣扎的小鬼,稳稳落于桥上。
这一切发生,不过须臾。
春水料峭,河水冷得刺骨,七八岁的小孩已经被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发抖。
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用力挤开人群,失魂落魄地扑过来,吓得双股颤颤:
小公子,小公子,你没事吧
褚师白把小孩放下,他似乎也被吓得失了魂,跌坐在地上,一双眼如漆黑的深潭盯着褚师白。
褚师白见他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却容貌不凡,突然就想起了昀渊小时候来。
只见他哆嗦着伸出小手,扯住褚师白的衣摆,断断续续道:谢……谢谢,姐……姐姐。
褚师白突然就心软得一塌糊涂,从前小昀渊也是这么可爱来着
她衣袍一撩,蹲下来,掐了个净身诀。
小孩的身上顿时水汽全无。
但是,还是因为寒冷微微发抖,他似乎十分好奇地拉扯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已然干透衣服。
褚师白摸了摸他柔软的头顶微笑道:
没事了。
一旁跪着的丫鬟,连忙给褚师白磕头道:
谢谢,谢谢,公子真是好人。
褚师白脑海里想的却是小时候摸小徒孙的头,他总是一副隐忍克制的表情,突然忍不住笑了出声。
小公子看见她的笑容,像是愣了一愣,然后脸红耳赤道:姐姐笑起来真好看。
丫鬟闻言又偷偷抬头看了褚师白一身贵气的公子装扮,心想,小公子莫非吓傻了这分明就是一位富贵人家的公子爷呀。
可是,她见褚师白似乎也没纠正,自然是安分地不敢多言。
小小年纪,嘴巴真甜。褚师白捏了捏他的脸蛋。
不像她家小徒孙,自小总是摆着一副傲娇的小模小样。
她愣了愣,哎,不过才月余不见,怎么总是想到小徒孙了呢
小公子被她捏得,低着头,因为被漂亮姐姐夸,脸更红了。
不远处的小楼里,一身黑衣的男子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啪地收回了轻摇的玄铁黑扇,紧紧捏着扇骨,神色不明。
她刚穿过此地结界,他就知道了,那是自己的血脉气息。
那日离开玄丹宗,他就猜想钟离殊很快就会有动作,只不过她设计把他引来,为何褚师白也会在此地
小公子似乎鼓足了勇气问道:我叫赢今,姐姐叫什么名字
她微微一笑道:褚师白。
师白姐姐住哪儿我稍候必定回去叫我爹爹送上厚重谢礼。
褚师白扶起他,替他拍了拍衣摆道:真懂事,大可不必了。快点回家吧,小鬼。
丫鬟抱起了小少爷连连道谢。
小公子则趴在丫鬟肩膀上回头喊道:姐姐,我一定会让爹爹找到你当面道谢的。
褚师白冲他摆了摆手,准备重新混入人群中,结果就听见一声软软的声音:这位贵人,请留步。
褚师白回头,只见一株开放得恰好的石榴花递到了跟前,花香扑鼻而来……一位身穿华服的丫鬟正双手捧着,眼熟的服饰正是那花萼夫人车边的随行丫鬟,她恭敬垂首道:
这是我们花萼夫人特地给公子的,公子见义勇为,品行高洁,夫人说希望能邀请公子到谢春楼一聚。
褚师白在众人的艳羡之中接过那信物。
啧,早知刚才我就跳下去了。有人扼腕道。
众所周知,这水可冰凉刺骨了,寻常人掉下去都得重病一场,你确定还有力气去得了谢春楼寻欢作乐
闻言有人畏惧地缩了缩,也有人豪言壮语:比起得到花萼夫人的青睐,这小小的苦楚算什么。抬也要让人抬着去……
别贫了,赶紧前头去,瞧瞧今天还有没机会吧
说罢,众人又散开了。
褚师白谢过小丫鬟之后,把这十分招摇的信物收进了怀里。
心情甚是愉悦,得来全不费工夫,说来还得感谢那落水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