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到来
天启十年九月初三。
原大旸北部一带，正式改名北旸，前大旸子嗣墨尘翎以天子玉玺为令登基为帝，沿用年号天启。
原来太后所给的锦囊，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最为重要的天子玉玺，有了这个，墨尘翎的登基便是名正言顺。
大晁与北旸的战争也是从这天开始正式打响——
前线战事吃紧，顾南卿半个月才可以见墨尘翎一次，有时需要更长的时间。
好在身边都是些相熟的人，宁王妃虽感慨顾南卿眼部受伤，可对她的照顾却是一点都没落下。
纵然她和墨祁羽的婚约已经解除，但是宁王夫妇待她还是极好。
春去冬来，南阳时常问她，母亲去哪儿了？母亲怎么还没回来。
顾南卿只道：“待四海升平，天下大同的时候，母亲就会回来了。”
南阳顶着个小包子脸撇了撇嘴，道：“什么是天下大同呢？”
“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顾南卿缓声道。
南阳道：“倘若真的到了那一天，爹爹会回来吗？”
顾南卿微微一愣，南阳，他，自出生到现在其实是未曾见过父亲的。
不知为何，延缓的话她说不出口，只道：“若是世间再无悲苦，南阳便可以见到可以见到的人。”
自从顾南卿眼盲之后，她便终日穿着白色的衣服，未施粉黛，墨发披在肩上，随着风轻微晃动。
她时常坐在桃花树下，风一吹，桃花散落，尽数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旁人看见了，便觉得跟天仙似的。
姜音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画面，她身后跟着的是散着头发的赫连。
约莫大半年未见，赫连从书信里也知道了一些顾南卿的近况，譬如她的眼睛受伤了。
南阳先是看见了姜音，他立马甜甜喊道：“姜音姐姐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好高的哥哥。”
南阳奶声奶气的嗓音平添了几分梦幻和纯真，他拉着顾南卿的手，道：“姐姐，姜音姐姐来了，肯定是有事情说，南阳去找时乐妹妹玩耍。”
说罢便乖巧地行了个礼，离开了。
顾南卿听南阳说姜音来了倒不奇怪，只是他所说的身后跟着高高的哥哥，又是谁呢？
就在顾南卿思虑的时候，赫连主动开口了。“总将。”
顾南卿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赫连见面，她凭借着声音微微颔首，道：“如今已经不是总将了。”
“赫连，好久不见。”
从赫连影到呼斯乐，这一路走来，顾南卿深知他的不易，她柔声道：“我这里没有什么好的，独有这些小糕点还可口，你且尝尝。”
软椅的旁边放着一个圆形小桌，桌子上面放着水晶莲糕糕和一口酥。
姜音道：“时安方才给我让人传话，说前线缺些药材，我先去准备准备，劳烦赫连先生照顾好顾姑娘。”
赫连道：“姜姑娘放心。”
姜音离开后，赫连主动坐到了顾南卿对面，他道：“可知是什么缘故？”
“中了毒。”顾南卿淡然道。
“什么毒？”赫连见昔日威风凛凛所向披靡的女将军变成如今只能困于深宅的女子心痛不已，他道：“是什么人下的毒？”
顾南卿如实答道：“断明。”
“北狄有没有这种毒呢？”
赫连摇了摇头，道：“北狄人不会用毒。”
顾南卿本想拿个水晶莲糕糕，可在听到赫连这句话的时候，猛地顿住，“什么意思？”
“北狄人为什么不会用毒？”
赫连道：“哪怕阴毒如扎那，都不会下毒的，因为在北狄人所信赖的天神眼里，下毒是卑劣的行为，是不会被天神宽恕的行为，不能被天神宽恕，意味着他们会下地狱。”
“这是很大的诅咒。”
“怎么了？”赫连见顾南卿的手顿在那里，还当她是没有看见，遂匆忙给她递上一块糕点，那一块糕点是一口酥。
顾南卿吃了一口酥，道：“赫连这次来是为了？”
赫连道：“你给我的信，我看了，我愿意帮墨尘翎，只是他能否给我承诺呢？我如今是北狄的狼王，我需要替我的子民考虑。”
如今的身份转变，让顾南卿清楚地认识到一点，若是阿翎不能给赫连足够的有益于北狄的条件，赫连就很有可能反过来帮助林楚尧。
而赫连很有可能在来见她之前就见过阿翎了，阿翎那般聪慧，不至于想不到这点，而赫连如今还是来问了她，只怕是对他们的试探。
赫连，贪心。
他还想要更多。
顾南卿对赫连道：“帮我倒杯茶。”
赫连应声为她倒下，茶杯里的清水缓缓涌出，顾南卿又道：“赫连，你去看过桃李木、乌雅他们吗？”
“我去军营的时候，他们都还在战场上没回来。”
赫连道。
顾南卿道：“赫连，有时间去看看他们吧，他们都很想你。”
“以你如今的身份去见吧，迟早都是要见的，他们其实也猜出来了。”
赫连知道顾南卿顾左右而言他是在敲打他莫忘了自己顾家军的身份，只是，他顿了顿道：“那便请总将多劝劝陛下，若是应允了我的请求，我必然会出兵相助。”
“总将，你莫要责怪我冷漠，只是如今我不是一个人，我是北狄的狼王，我的决定关乎北狄七十二部。”
顾南卿道：“我知道。”
“赫连，北疆是你的家，为何回家还要这么拘束呢？”
赫连默然。
“总将。”
“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南卿道：“当不当讲在你，当不当听在我，你且说你的。”
赫连道：“陛下行事冷冽，为人淡漠，像是没有什么能够带动他的情绪一样。”
“什么意思？”顾南卿没有听明白。
赫连道：“这种人，不能做帝王的。”
“世间战火迭起，受苦的人是老百姓，金羽卫势如破竹，大晁的皇帝撑不了太长时间的。如今这个形势，倒更像是陛下在耗着，赫连十分庆幸，选择和陛下合作，不然北疆只怕会覆灭得更快。”
不知不觉间，顾南卿拧紧了眉毛，与此同时，她还得知，墨祁羽已然痊愈了，还上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