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时候,初春的风吹开了桃花,吹绿了杨柳,吹过京城的大街小巷,吹飞稚童手里的纸鸢。早春的风还料峭,吹在叶府的主子们脸上,却吹出了无限得意。
镇远侯府举家回京的消息传回来时,京城中长久稳定的格局被打破。
看似平静的水面上,暗潮突然汹涌。
在这汹涌的浪潮之中,叶府作为镇远侯府的姻亲,突然备受重视起来。
叶府大老爷叶伯远和三老爷叶季远突然成为同僚当中的热门人物。连平时搭不上话的上峰、高官,都会找机会与他们宴饮吃酒。
一时间,叶大老爷和叶三老爷可谓神动色飞,走路带风,就连面对自家夫人时,腰杆都不由得硬了几分。
镇远侯会回京这日,宫内赐了晚宴,叶大老爷一介从五品官职,本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宫宴的,但皇帝特旨允他入席。
宫宴散后,同僚又请他吃酒,这才又带了七分醉意回府。
刚一进府门,荣安堂的人就来传话,说老夫人请大老爷过去说话。
叶大老爷脚步虚晃,大着舌头,显然醉的不轻:母亲还没歇息好,我这就去给母亲请安。
下人赶紧搀着他,一路往荣安堂去了。
到了荣安堂,一掀帘子,才发现三老爷叶季远也在。
叶三老爷正瘫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浓茶醒酒。
三弟也来了转头吩咐下人:也给我一杯浓茶。
这才转过身给老夫人行礼,边问:母亲有话要说
叶老夫人沉着脸,看着两个醉醺醺的儿子,只觉得恨铁不成钢!
她生了三个儿子,前半生顺风顺水,虽然后宅早些年也有小妾作耗让她不省心,但自从老头子死后,她的日子也就好过了。尤其她还养出了一个状元公儿子,仕途更是平步青云,年纪轻轻就位列三品。
想起那个惊才绝艳的二儿子,老夫人一时又有些黯然。
可惜她养得最好的儿子,竟早早就殇了。
剩下这两个,老大沉稳有余,守成是够了,可叶府也休想再寸进一步。
至于三儿子,那更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不值一提。
孙辈,目前更没有能撑起叶家门庭的人。
她百年之后,难道真的看着叶府就此没落吗
说不得,这叶府的着落,最后还要落在二房身上。
想起诚王前些时候亲自上门给四丫头送药,老夫人目光不由深了几分。
诚王示好四丫头,图的是什么,看的是什么,她老婆子一清二楚。无非就是四丫头身后的镇远侯府。
叶府若是能出个皇子妃,乃至以后的皇妃甚至皇后,那叶家以后起码三代的前程富贵都有了。若是四丫头争气,说不定还能生下皇子甚至太子,到时候,沈家势大,只会被皇家忌惮,而叶家这正经的外戚,才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说起来,诚王,心机城府都有,就是母族无助力,本身又不受宠,四丫头配他,多少是有些冒险了。
奇货可居,还是不要轻易下注。
老夫人抬手挥退了屋子里伺候的下人。才对两个儿子问道:镇远侯回京的事,你们怎么看
镇远侯回京叶三老爷想起今日酒席见上峰都对他多有奉承,不由得意的笑了笑,好事啊!天大的好事!
叶大老爷也点头附和。
叶老夫人抿了口茶,先认同两个儿子的话:确实,现在来看,是好事。许氏出身西北,说起来,沈家在京城只有我们叶家这一门正经姻亲。你们得意也是正常的。但是你们光要这一时得意就觉得够了么
叶大老爷稍稍坐直了身子:母亲的意思是
老夫人揉搓着手上的祖母绿戒子,许久才道:你们如今的得意,靠的是什么,你们心知肚明。但是,沈远山,可不是个能任人随意拿捏的性子……
叶三老爷闻言笑了一声:沈远山确实不是软柿子,但那是对别人,咱们家,不是捏着他的软肋呢嘛!
他所谓的软肋是什么,别说在场这三人,整个叶府都心知肚明。要不这么多年,也不会阖府哄着一个丫头片子,将她养成个听话无脑的性子了。
老夫人却突然一拍桌子,怒道:既然知道沈家看的全是四丫头,你们还敢纵着大丫头二丫头设计四丫头坠马!还是在沈家班师回朝的当口!到时候沈还山责难起来,你们想怎么交代!
这要什么交代不过就是意外……
你还敢胡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大丫头二丫头对诚王动的什么心思
叶大老爷见老夫人动了真怒,立刻圆场:母亲,这也不能怪两个孩子,论才情、论性格、论能力,四丫头哪里能比得上荷儿和桃儿,她们心仪诚王,却要极力为处处不如自己的妹妹撮合,心里存着怨气也是人之常情……
叶老夫人不但没有被这人之常情安抚,反而更怒!
人之常情!糊涂!我告诉你们,无论你们想攀附谁,那也是先有四丫头,然后才有其他人的想头!不然你以为大丫头二丫头就凭你们这两个小官之女,凭什么去攀王公贵族凭什么敢肖想皇族公子
回去告诉你们的媳妇子女,从前这十年都哄过来了,今后还得给我继续哄下去!把他们各自的小心思给我收一收!谁要是敢坏了整个叶府的前程,我就让他先没有前程!
叶大老爷和叶三老爷领了老夫人一通发作出来。
初春的夜里,风还刺面。
两个人被这寒风一吹,不由各自激灵灵各打个冷颤,一瞬间酒醒了大半。不敢再耽搁,连忙回去按老夫人的吩咐,敲打自家不省心的媳妇和子女去了。
叶清荷散了头发正准备睡下,小丫鬟禀报说大老爷唤她,还以为是父亲在外给她带了什么好玩意儿回来,没想到刚掀了帘子,迎面却飞来一只茶碗!
那茶碗擦着她的额头,在她身后的门框上炸开!
叶清荷不由吓得一颤,一瞬间白了脸!
叶大夫人莫氏心疼女儿,立即出声责难:你这是发什么疯!
我发什么疯你问问你闺女做的好事,你问问她,四丫头坠马,是不是她的手笔!
你为了一个隔房的侄女,这样责难自己的闺女别说荷儿不会做那种事,就算故意又怎么样我的女儿,凭什么事事都要让着一个没爹娘的灾星,凭什么要让个一无是处的草包处处压着一头,凭什么!
叶清荷此时也很想吼一声,凭什么
明明是她先心仪诚王殿下,明明她才貌出众,凭什么却处处要为叶清岚那个蠢货做嫁衣她平日里哄着她让着她也就罢了,凭什么让她连心上人也要想让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