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那叫秀兰的妇人醒过来,两婆媳一番千恩万谢,便带着稚童一同离开,前往药铺去抓药。
临走前,秀兰考虑到剩下的鱼反正也带不回去,放集市亦无人照看,便打算全送给祁平生,以答谢救命之恩。
祁平生念其不易,在收取一枚五铢钱后,将鱼折现一百铢钱给她。
神医,求你救救我儿！
求神医救救家父！
神医,求你...
待秀兰三人刚一离开,四周的人全都围了上来。
站住！休得靠近！
站住！
来福来贵拔出腰间长刀,严阵以待。向来淡定的祁平生,也被这场面吓了一跳。
古代的人除了怕饥饿灾荒,更怕生病,达官显贵也不例外。有太多的人因为一场小病,便一命呜呼。
在所有人眼中,一个能治病救人的神医,堪比活着的神明。
不然孙泰所带领的五斗米道,也不会仅凭所谓包治百病的符水,就蛊惑了那么多信徒。
甚至在孙泰死后,还有人认为他是蝉蜕登仙,转头又跑去信奉其侄儿孙恩。
最终于晋末,掀起声势浩大的孙卢起义。
因此集市里的这些人有此反应,非常正常。以至于他们连秀兰的病最终是否被治愈,都等不及去证实,便来求祁平生。
祁某仅略微懂点皮毛,当不得神医之称。祁平生赶忙开口制止。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只是一个业余中医爱好者,后世随便一个科班出身的中医毕业生都能吊打他,他算哪门子神医。
祁神医,求你...
祁神医...
可周围涌上来的人根本不管这些,只当祁平生自谦。
当救命稻草放在眼前那一刻,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先抓住再说。谁还管它是长是短,是粗是细,是干是湿
最终祁平生实在没办法,带着这些人来到谒舍。
他先是当众宣布每日只看诊五人,然后让来福去找来藤皮纸,详细记录这些人想看的病症。待记录完后,从中筛选出五个有把握的症状,让他们明日来。
他只有一个人,就算累死也医治不了天下所有人,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
想必当年豫山先生弃医从文,亦是此般心态。
...
自从祁平生开始在谒舍给人看病,谒舍周围就开始热闹非凡。
往来的百姓络绎不绝,甚至偶尔还能看到一两辆牛车穿梭其间。
尤其是不久后证实,祁平生所医治过的病人,治愈或好转的比例高达七八成时,更是将他神医的美名推向巅峰。
七八成已经很高了,尤其是这种疑难杂症。没有包治百病的医生,若有,一定是骗子。
半月后,谒舍角落偏房。
这是祁平生向谒舍老板租用,两百铢一月。
祁公子真神医也,王某感激不尽！一名士族子弟对祁平生纳头拜道,随后以眼神示意身旁的奴仆。
很快,一只外形精美的木盒被呈到祁平生面前。
些许心意,望祁神医笑纳。
王兄客气,来福收起来。
祁平生嘴上客套一下,便收下谢礼。
这是他借助治病,摸索出来的赚钱方式,凡是登门的豪门大族,皆来者不拒,看不准没关系,保健养生药材多开点就行。
若是瞎猫撞着死耗子将人治好,也不问其要诊金,全凭心意。
但事后他会让来福来贵宣传出去——某某某为感谢祁神医治好顽疾,特奉上美玉一枚；某某以名画相赠...
如此一来,作为建康城有头有脸的世家豪族,只要登过祁平生的门,事后都会送来一份重礼,既是诊金也是家族脸面。
祁平生赚得盆满钵满。
当然,他也并非光拿钱不办事,能医治的,他依旧会全力医治。
至于那些平民百姓,祁平生每天看诊的五人,事后仅象征性收取他们一枚五铢钱,作为诊金。
这样既赚了实惠,又得了名声。
不过为防止被碰瓷,祁平生有三不看。
病入膏肓不看。
品行不端不看。
来历不明不看。
这三道门槛,帮他省去很多麻烦。
眼前这男子名王韶之,出自琅琊王氏,其曾祖王廙与王导为堂兄弟关系,父亲王伟之目前在吴兴郡治下做县令。
几天前一个夜晚登门,在一番支支吾吾解释下,才知道是阳事不举。
弱冠不到就肾虚,有够荒唐的。
祁平生给他开了一幅续肾汤,三日便立竿见影。
祁神医先忙,王某先行一步。见祁平生收下礼品,王韶之识趣地说道。
王兄且慢,祁某想打听一人。
不知祁兄想打听何人
刚刚还是神医,现在一听有事,立马变成祁兄。
王兄可否认识一名为蒯恩之人
不曾认识。
到彦之呢
王韶之依旧摇头。
随后祁平生又依次询问了毛德祖、王镇恶等人,王韶之都表示不认识。
不瞒祁兄,王某亦初至京师仅月余。王韶之解释道。
他也是刚来建康不久,主要是拜访王导一脉的后人,拉拉关系,为后面定品起家做准备。
没得到线索,祁平生也不失望。这段时间只要有机会,不管是士族还是平民,他都会问上一问,已经养成习惯。
他要搜罗的几人,要么是寒门子弟,要么是赤脚布衣,都不好找。
目前为止,仅知晓檀道济的堂叔檀凭之在会稽王司马道子手下任行参军,至于檀道济本人在哪,尚不得而知。
刘毅那里到现在也没消息。
送走王韶之,祁平生继续看诊。
...
临近谒舍的一条街道上,一名三十余岁男子被刘毅拽着衣袖快步向前。
刘希乐,慢些慢些,吾已遗簪弊履。男子一个趔趄后喊道。
道和,你怎的如此磨蹭。
刘毅略微不满地回头,在见到刘穆之一只鞋确实落在了身后,他只好停下脚步。
刘穆之反身捡起鞋重新穿好,来到刘毅身前无奈道：那祁平生究竟有何能耐,令刘兄如此上心
什么能耐,当然是玉佩的能耐。
刘毅嘿嘿一笑：既然祁兄如此仰慕道和你,你怎能拖沓
刘穆之见没试探出来,便没再追问。
他是被刘毅缠得实在没办法,才跟着来见祁平生。这段时间,建康城偶有神医临世的传闻,经了解后他才得知,正是刘毅一直在嘴边提到的豫章祁平生。
于是在好奇心驱使下,他便半推半应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