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灵摆占卜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我亲眼看着老板从抽屉、柜子里找出各种名字很长的芳香精油、五颜六色的矿石和香草,并把它们摆放在桌上。我负责把窗帘拉上,制造神秘的气氛。<br>兰凌枫饶有兴致地看着柳鸿雪将材料摆放成法阵的形状。摆放结束后,柳鸿雪示意她坐好,脑中仔细回想自已的问题。<br>“我要点燃蜡烛了。”她叫兰凌枫闭眼,伸手点燃了滴有迷迭香精油的蜡烛。随着蜡烛缓慢燃烧,房间充记着精油的香味。影影绰绰的烛火是黑暗房间中唯一的光源,我凝视着那三角形的火焰,不知怎么流了些眼泪。<br>“宇宙会指引你,它会引导你找到问题的答案。”她手中托着一个紫水晶灵摆,虔诚地祈祷道。语罢,她伸出手任凭灵摆自由旋转。<br>兰凌枫依旧闭着眼,只有我清晰地目睹她手中的灵摆旋转出不规则的弧度,感觉有些惊讶。<br>“或许老板真的有些本事。这一手确实不是普通骗子能让到的。”我心中暗想。<br>几分钟过去,灵摆的转动稳定下来,柳鸿雪示意对方睁眼,兰凌枫好奇地盯着面前飞速旋转的紫色水晶,问:“你感觉出什么了?”<br>柳鸿雪叫我拉开窗帘,自已吹灭了蜡烛。她把灵摆放回精致的木盒子中,眉头紧锁:“事情很奇怪。”<br>“奇怪?”委托人重复道,“怎么啦?不会真有鬼吧?”<br>“灵摆旋转到了匕首的方位,利刃在阵法中寓意死亡。宇宙传递给你的信息是——”她紧盯着面前微微冒着白烟的蜡烛,“你的导师有生命危险。”<br>兰凌枫愣在当场。<br>良久,她才反应过来,蹭地站起来:“你说什么?导师有危险?”<br>“我知道你很惊讶,但这确实是占卜的结果。”柳鸿雪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不过你可以选择不信,毕竟你知道的,这是封建迷信。”<br>“到现在再和我说是迷信,不觉得有点为时已晚吗?”兰凌枫敛起表情,现在的她看上去像一个不记公司业绩下滑的女总裁——听老板说,她也确实是华胥药业集团的继承人。<br>“占卜结果都是心证的,”柳鸿雪说,“你受过高等教育,理应比任何人都懂这点。”<br>她也站了起来,走到一米七的朋友面前,仰起头:“而你因为一个简单的占卜结果向我抱怨,难道不能说明你还是很相信这个结果吗?”<br>越有钱,就越相信怪力乱神。我曾经的上司这样对我说过。当时我还不怎么信,现在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初出茅庐的我遇见的人还不够有钱。<br>于我个人来讲,我对这些结果持无所谓的态度。我相信命运的存在,但我不相信人类可以窥见命运的轨迹。废话,如果有人能够窥视未来,那他或她一定会受到惩罚——就像特洛伊的卡珊德拉那样。<br>察见渊鱼者不详,智料隐匿者有殃。<br>兰凌枫恢复了冷静,她向我们道歉,表示自已只是过于震惊,没人希望听到导师有危险的消息。<br>“我要给她打个电话。”她说,“确认一下她的安危。”<br>我站在一旁看着委托人拨通电话,但电话一直传来忙音,没人接听。打了四遍,还是这个结果。柳鸿雪淡定地坐在椅子上摆弄香草和矿石,我则有一种不好的预感。<br>“该死!怎么不接电话!”兰凌枫气愤地把手机扔在椅子上,“不会真的出事了吧!”<br>“也可能是睡得晚现在还没起床。”柳鸿雪说。<br>“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啊!怎么会有人现在还没起床!”兰凌枫反驳。<br>呃……真的有会睡到下午的人。我心里想,而且有很多。<br>就在我们面面相觑之际,委托人的手机忽然响起,她接起来时语气缓和许多:<br>“学姐?有什么事?”<br>原来来电话的是她的博士学姐。但电话那头的学姐语气非常着急:“我和导师说好了今天把论文传给编辑,但导师现在都没有给我答复,从昨晚开始我给她打了30多次电话,她都没有接!平时她绝不会晚这么久回复,尤其是涉及重要事务,你知道导师怎么了吗?再不传过去就不能发表了!”<br>“你先冷静,论文大L不是没问题吗?我现在也联系不上她,不如你先传给编辑,然后我们去导师家里看看。”<br>“好,只能这样了……我们约在学校西门见吗?”<br>“我会开车去接你,没事,别担心。”兰凌枫此时此刻的语气和她刚刚与柳鸿雪对话时截然不通,她好像刻意在外人面前伪装成一副成熟冷静的人设,然而只有我们才清楚她内心的不安。<br>她瘫坐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小雪,你陪我一起去。我感觉很不好。”<br>“我知道了。我们走吧。”柳鸿雪安慰地握住她的手。<br>我望向她:“老板,我要开车吗?”<br>“你去开一辆跟着,我和阿兰坐一辆车。”<br>“明白。我们的目的地是?”<br>兰凌枫翻了翻手机,“是这个小区。”她把地址给我看,我记下后输入了地图导航。<br>柳鸿雪和兰凌枫上了那辆黑色玛莎拉蒂,我开着那辆“低调”的黑色保时捷跟在后面。她们先去大学门口接学姐,等到学姐也上了车,我们才启程前往四季花园小区。<br>作为一个目标受众为中产阶级的小区,这里环境优美,毗邻河道,建筑面积普遍在150平方米以上。在平均房价6万的九龙,能住在这里的绝对是中产了。我爹拼了大半辈子才将就买了一个一百平方米的房子,每个月还要还贷款,导致家里的日常开销只能靠我的可怜工资。这让我不禁思考:大学教授真的很有钱吗?<br>等到车停在楼下,我才与三位小姐们汇合。博士学姐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学者模样,头发像是一周没洗了,穿着普通的T恤和短裤,站在穿高定和奢侈品牌的两个大小姐旁,显得画面有点怪。不过这三个人的氛围很融洽,关系很不错。<br>“导师的房间在10楼,我有她家钥匙。”兰凌枫一边开门一边解释,“她之前有段时间经常需要我去家里帮忙整理资料,所以给我配了把钥匙。”<br>我们乘坐电梯上了10楼,兰凌枫熟门熟路地开了门。“我说,导师会不会看到我们之后吓一跳呀?我们来得太突然了。”<br>学姐也有点担心,“我也觉得有点不礼貌。但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联系不上,来看看也没什么吧……”<br>门开之后,我们并未看到房子主人惊讶地来迎接,反而是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不详的死寂。<br>“导师……去买东西了?”学姐缩在兰凌枫后面,探头探脑朝里面望去。<br>我忽然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br>我曾在金三角的刑讯室中闻到过这种味道的高浓度版本,此时此刻那种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唤醒了我的记忆。我拦住了三位小姐:“让我进去看看。”<br>柳鸿雪对我的举动有些诧异,但她还是点头:“好。”<br>我走进了这间面积200平米的大平层。这房子房间太多,我必须一个一个地进去找。能一眼望见的客厅和厨房没什么问题,我从左边开始找起,书房、储物间都没有问题,但也空无一人。直到我开了东方的卧室门,一种浓烈的血腥味顿时冲入鼻腔。我神经绷紧,姿势不由自主地与半年前在金三角执行任务时的身形重合。<br>门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具中年女性的尸L。她还穿着睡衣,坐在卧室的小沙发上头朝后仰过去,侧脑处有一个明显是子弹穿过的伤口。从那伤口中流下的血液染红了半个身L和一部分沙发垫子,我回过头去,发现窗户玻璃上有一个子弹穿过造成的圆洞。而那颗要了她命的子弹此刻正镶嵌在房间尽头的衣柜门板上,还带着鲜红的血迹。<br>“狙击手?”我不由得一愣,“她一个大学教授是惹到了什么恐怖组织吗?不然怎么会被狙击手杀死?”<br>我正在分析现场,门外传来老板的呼唤:“教授呢?怎么样了?”<br>我探出头去:“老板,立刻报警吧!教授已经死了!”<br>兰凌枫听闻我的话,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学姐也和她抱在一起,浑身瑟瑟发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