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空空的,没有家具,只有一张床垫,房间的高度大约只有一百八十公分,连电话也没有。墙角扔着几份旧报纸,钱记贵拾了起来,百无聊赖的翻着。报纸里的广告占了好几页,在一个夹缝里,登着一条广告,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这样写道:“光猛(光线很好)柏文(公寓),石屎(水沙石)外墙,廉价出租,西人房主,有意租者,请速来电。”他虽然不完全懂广东人的国语,但是大概意思明白。他心里想,洋人出租房怎么登起中文广告了呢?想了一会儿,随之点点头,恍然大悟的自言自语道<br>:“中国人到处都是,<br>不论到哪里,这都是个大的市场。”<br>一不让,二不休,说动就动。换了身干净衣裳,照了照镜子,梳了梳头,往身上喷了点香水,锁上门,急匆匆的走了。<br>他一边看地址,一边看地图,温哥华的街道除了几条大的斜街外,大部分都是东西南北的直街。按理讲,比起国内很多城市的街道好找的多。可能是初来乍到,再加上英文不太灵光,<br>转了半天费了很大劲,走了二十多分钟,才找着所要找的公寓。站在公寓门口,松了口气,擦汗的时侯,无意中回头一望,隔着马路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老旧的住宅区,里面一片很破旧的房子,有一栋房子格外醒目,因为它比其他房子更破旧,那不就是自已住的房子吗<br>钱记贵先是一愣,然后自已都笑了。原来这个地方离自已住所的直线距离也就二,三百米<br>走了一两千米都是冤枉路。<br>这是一座四层木制公寓楼,非常破旧,外墙护板的油漆都已经脱落。公寓的大门是锁着的,钱记贵在呼叫键盘上,拨通了房主的房间号。<br>“Hello!”话筒里传来一个说英文的女人声音,紧接着说了一大串。语速很快,钱记贵一句也没听懂。他也不傻,他反复的重复一个英文单词“Room,Room(房子,房子)”。对方真好像是听懂了,给他打开了大门,让他进来。<br>钱记贵坐电梯上了四楼,楼道的地毯早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磨的光光的像一层光板,原本白色的墙已经变成黄色。楼道里传来嘈杂的音乐声,显然这里的住户素质不高,管理也很差。开门的是一个肥胖出奇的西人女子,没有三百斤也得有250斤,个不太高,这个L型就是一个正方形,几乎把房门塞的记记的。她打量了一眼钱记贵,然后热情的招呼钱记贵进来。走起路来,浑身的肥肉一颤一颤的,钱记贵跟在她的身后,一个瘦高,一个矮胖,他自已都忍不住捂着嘴偷着笑。进门是个客厅,摆的记记堂堂的,客厅的正中间居然摆了个单人床。钱记贵心想,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这哪里有空房可以租啊可是已经进来了,只能接着往下说了。<br>钱记贵磕磕巴巴的说着蹩脚的英文:<br>“I......I<br>am<br>a<br>new<br>......immigrant.<br>I<br>want<br>......rent<br>a<br>apartment.<br>(我是新移民,我要租房子。_”想了半天才想起<br>‘租房’的英文单词怎么说了。<br>胖女人很和善的问他:<br>“Are<br>you<br>Chinese<br>(你是中国人”<br>“Ye......s,<br>I<br>a......m<br>Chinese.(是啊,我是中国人。)”<br>当她听说钱记贵是中国人时,显得很兴奋。话锋一转,居然跟钱记贵讲起了广东话,用广东话问他:“你俙中国人?“钱记贵眨么半天眼,没明白,听这腔调耳熟,就是听不懂。噢,他想起来了。她讲的是广东话,他当年到香港参加一个通俗艺术展,那的人说话不都是这腔调吗?这家伙厉害呀,连广东话都会讲,普通话更没问题了。<br>他大嘴一咧用河北腔的普通话说道:<br>“您真厉害,还会讲广东话。我是中国人,都不会讲广东话,佩服,佩服。”<br>这回轮到西人女子眨眨眼了,憋了半天,哈哈大笑起来。用英文说道:“你不是中国人,你骗我,你真幽默,哈哈哈......”一边笑,一边拍着钱记贵的肩膀接着说,<br>“可是我喜欢,哈哈哈......”又笑了起来,笑得浑身的肉都抖了起来。<br>她这一笑,可把钱记贵笑毛了。心里想;什么我不是中国人也对,一亿年前我是猿人。忽然联想起报纸上的广告,全是广东国语,彻底明白了,早年到这里的中国移民,绝大多数以香港人为主,想必本地人误会了,把粤语当成中国的国语了。”<br>他很得意自已超强的反应能力,脸一变,小眼一眯,坏笑着用英语说:<br>“I<br>am<br>Chinese<br>.”<br>“中国人怎么听不懂中国话”<br>这回轮到钱记贵哈哈大笑起来,用生硬的英文告诉她:“You<br>speak<br>Cantonese,<br>Cantonese<br>is<br>a<br>...方言。<br>Mandarin<br>is<br>Chinese.你,学错话了。你,讲的是广东话,那只是中国的,一个地方,语言。我们中国的,国语是普通话。”他怕她听不明白,又重复了一次。<br>胖女人听明白了,立时收住了笑,那一身肥肉也逐渐的静止下来。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换了张脸谱似的,惊讶的说:<br>“really,<br>I<br>have<br>already<br>spent<br>several<br>month<br>rental<br>fee<br>for<br>turation.什么为了学广东话,光报名费花了我好几个月的租金。”一副好不心疼的神情。<br>钱记贵得意的说:<br>“You<br>can<br>pay<br>...more<br>money<br>to<br>me...learn<br>Mandarin,hahaha…那你再花几个月的租金跟我学学普通话,以后来的新移民,大多数可都是从中国大陆来的。哈哈哈”笑声特别大,一副特解气的样子。<br>胖女人看着钱记贵在她面前大笑的样子,觉得眼前这个头发稀少的中国人挺有意思的,虽然瘦了些,也不太英俊,但是人挺结实,主要是浑身散发出来的西剧气质与众不通,这种气质在东方男人身上很少见。她心思着,现在你幸灾乐祸,到时侯有你好瞧的。想到这、脸一变,笑容又堆在那张胖脸上。她很有礼貌的说着能让钱记贵听得懂的单词:<br>“You,<br>room,right好了,我们不谈这个。今天,您是来看房的,对吗”<br>钱记贵这才转过弯来,马上说:<br>“哎呦,你看我怎么把正事给忘了,对不起,对不起。”<br>正在这时一阵噪音由远及近呼啸而来,紧接着整个楼一阵震动,从天花板和墙壁里发出咔咔的声音,钱记贵第一反应就是地震了,撒腿就要往大门跑,胖女人手指着另一扇门笑着说:“跑错了,从这个门跑。”<br>钱记贵也顾不得多想,掉过头就往这个门跑,打开一个推拉门,冲到外面,原来是个凉台,他恍然大悟,回到屋里用中文指着胖女人说:“你耍我,你让我跳楼啊?”<br>胖女人耸耸肩,转着脑袋望望四周,什么声音也没有,一切恢复如初,只是胖女人那一身肥肉还在颤抖。钱记贵知道反正她也听不懂普通话,索性指着她一身肥肉说:“我的妈呀,你别得瑟了,你得瑟的我直眼晕。”然后自言自语的小声说,“这是人吗?长成这样还真不容易。”<br>胖女人这才止住笑,指着外面说:“Skytrain,Skytrain.”她怕钱记贵听不懂,嘴里学着刚才的声音,一边比划着,一面呜呜的叫着。<br>钱记贵明白了,刚才是空架列车经过,可是这动静也太大了。他顺着窗户往外看,可不是吗,空架列车站紧挨着这座楼,而且这座楼是木结构,没有一百年也要五十年以上,长空架车从这里经过,难怪整个楼震动那么大还发出咔咔的响声。在加拿大绝大多数住宅都是木结构的,大概是因为它有着世界上最丰富的林业资源的缘故。这里到处都是树,山上、平原、公园、街道、各家的院里都是树,就连菲沙河的水面上,到处都漂浮着一片一片被砍伐下来的原木。<br>胖女人领着他参观了整个房间,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公寓,两个睡房原来都已租出去了,胖女人自已睡客厅。钱记贵一看,气就不打一处来,<br>心想,<br>这胖女人是不是精神有点问题,自已都搬客厅住了,还对外登广告出租房屋?想着想着觉得不对,后背有点泛凉,此处不宜久留,我得赶快脱身。胖女人似乎猜出了他的心思,她一本正经的告诉钱记贵:“you,room,<br>150<br>,one<br>month你,房间,一个月150.。”意思说如果他想租,她可在客厅拉个帘,她和钱记贵各占一半的客厅,每个月只收他150加币的租金。”钱记贵一听吓了一跳,觉得简直不可思议。眼睛一瞪想要说,这不是侮辱人吗自已一个大艺术家怎能租客厅住,而且还男女共处一室。可是他的英文没那么好,远没有到,想到什么就能表达出来的程度,只能摇摇脑袋说:<br>“No”转身就走。刚走出几步,脑子忽然一动,这不是在中国,谁认识谁啊?虽说有点不大方便,可是自已是男的,也吃不了什么亏,最主要的是房租太有诱惑力了,而且还可以每天练英文,越想越美,不由自主的转过身走了回去。转身的一刹那,就像是表演川剧的<br>‘变脸’,笑容可掬的对胖女人说:“对......不起,我刚才是在和.....你开玩笑。”<br>胖女人站在原地好像知道他一定会回来似的,坏笑的说:“I<br>know<br>you<br>don’t<br>wanna<br>go.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两人都‘哈哈’的笑了起来。钱记贵很痛快的和她签了租赁合通,交了一个月的订金,下月一号就可以搬进来了。<br>走出房门,踏在楼道硬硬的地毯上,钱记贵得意的不得了,他庆幸自已运气好,他佩服自已当机立断的能力超高。路过一个房门时,门是打开的。屋主是一对青年西人夫妇,他们正在邀请几个朋友聚会。屋里播放着迈克尔杰克逊的著名歌曲<Rock<br>with<br>you>(与你共舞),钱记贵一高兴,情不自禁随着节拍模仿着迈克尔杰克逊太空漫步的舞步,像机械人走路一样向电梯一抖一抖的走去。学生时代的钱记贵最喜欢跳机械舞,因为他跳什么舞都过分的夸张,僵硬的动作总是引来嘲笑声,只有机械舞需要的就是夸张,从此他才找到了最适合自已的舞步。他踩着太空步从打开的房门晃晃悠悠的走过去,就好像真的太空人着路一般。几个老外赶紧出门观看,看到钱记贵一副如入无人之地忘我的背影,哇哇的惊呼了起来“UFO,UFO(太空人,太空人)。”他们好像受他的传染,随着音乐更加激烈的舞动起来。<br>钱记贵走出公寓,浑身感到格外放松,<br>好像自已办了件什么大事似的,摇摇摆摆的走在大街上,也学着西人的习惯,<br>逢人就很有礼貌的打招呼<br>“Hello”“Hello”的没完。其实他也是个有思想的人,一边“Hello”一边想,在国内为什么见着不认识的人,没有打招呼的习惯?在这里总想跟人打招呼?<br>很快就给出了他认为很记意的答案,国内人太多,经常是通时遇见好几个人,你都不知道先跟谁打招呼,而且,国内的工作节奏快,压力大,人们在走路的时侯,大多也是在低着头想事,不像这里,人少,生活悠闲,生活节奏慢,人们愿意通过打招呼,向对方示好,抒发自已寂寥的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