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小说 > 都市小说 > 我的初恋情人 > 第3章婆的摇篮曲
婆白天忙,只有到了晚上才能给我说爷爷的事。我罕见的盼天赶紧黑,这在以前我最不愿天黑了。我家买不起煤油,只能吃晚饭那阵点灯,一吃完饭婆就把煤油灯吹灭了,黑暗中我趴在窗台看天空闪烁的星星,婆摸索着在灶头洗碗。<br>爷爷的故事婆给我从他年轻时侯讲起,我焦急地捂住她滔滔不绝的嘴巴,不让她说下去,我只想听爷爷是怎么摔伤的?婆扯下我的小手,把我揽在怀里,让我的头枕着她的一只胳膊,她另一个胳膊给我挠背,我一下老实了,闭起眼睛一动不动。婆的手粗糙不平,就像带刺的铁抓篱,越挠越痒,越痒越挠,我浑身舒坦极了。<br>“你爷爷年轻时侯很帅。”婆说道,“他瘦高个,大花眼高鼻梁,走路快干活也快,是老辈人眼里的好后生。我嫁给他后也很疼我,地里重活从来没让我沾手,家里的事也不用操心,他心细,啥都安排好了。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就知足了,有这样一个好男人还有啥不记足呢?”<br>我觉得婆的身子突然热了起来,挠背的手掌也热了,就偷偷看婆的脸,婆在笑着,眼里亮晶晶的。窗外的月亮既圆又大,土窑洞也被照出来一片光明。婆说夏天快来了,我们现在还没有夏季的衣服,都穿着老棉袄,这老棉袄既破又重,冬天一点也不保温,春天穿着倒刚好。<br>婆不说话了,让我闭着眼睡觉,她明天要早起。家里还有几斤老棉花,她得纺成线织成布,给我们每个人让个夹袄。我哪里愿意睡?手脚乱蹬着,破被子发出几下“撕拉”声,看来又被我蹬扯了一大片。婆怒了,对准我的屁股就是两巴掌,一阵剧烈的疼痛让我“哇哇”大哭起来…婆又心疼了,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屁股蛋,我还是哭个不停,婆慌了,忙扶起她的破衫子,我顺势抱住她干瘪的奶包使劲的咂叭起来。<br>婆第二天惊慌失措了一天,脸色苍白,犹如有了灾祸。她里里外外翻着,说找不到那几斤老棉花了。她记得用塑料布包裹放在土厦的麦瓮里,咋就不见了?婆吃晚饭时盯着父亲的脸仔细看,问他是不是藏了?还是偷偷卖了?父亲脸红脖子粗道,“我没有见,啥丢了都问我?”<br>“不问你问谁?我老了没劲了,两个娃娃还小,好几斤老棉花呢一下子就没有了?那石头瓮盖都有20斤,只有你能揭开。”婆第一次给父亲发火道。<br>“我没有见!”父亲摔了碗筷,把坐的凳子踢翻了。<br>“忤逆啊!不孝顺啊!你父亲死了,你把他攒的一大瓮麦子卖了,差点把一家人饿死。现在又把我藏的老棉花卖了,你想热死这一家老小啊?”婆捶胸顿足哭起来。<br>“我出门还不行?再也不回来了,看你们婆孙几个咋弄?”父亲出了土窑洞门,在院子里大喊道。<br>婆那晚没有摸黑洗锅,她倒在炕头呜呜哭着,我和哥哥用毛巾给她不停擦脸擦鼻涕。婆让我们一边躺一个,说真想眼睛一闭走了,她活够了,爷爷心硬的,把她一个人扔下不管了。哥哥说他以后也不理父亲了,老棉花就是他偷偷摸摸卖了,不让给婆说,父亲爱抽烟喝酒,有时侯还耍钱。婆哭的声音颤抖了,惹得哥哥和我也哭起来…<br>“你两个不要太怪他了,他是你们的父亲,肯定爱你们。我骂他他是我的儿子,小时侯宠坏了,长大了不会过日子。他也不容易啊,年轻轻就打光棍了,一家子就靠他一个人劳动挣工分,再不让他抽烟喝酒,他还活不活啊?”婆哭够了,两只手分别摸着我和哥哥的头。<br>老棉花没有了,婆不用早睡早起纺花了,又天天晚上给我讲村里村外故事了,这些故事我都听烂了,一点劲头也没有。我还是想听爷爷摔伤的故事,可又不敢提,怕婆哭,这段时间一提到爷爷她就哭了,老棉花被父亲偷偷卖了这件事伤透了婆的心。<br>让我们心烦的还有虱子,没有换洗衣服,破破烂烂的棉袄棉裤虱子到处藏匿,在我们身子上每天横行霸道爬来爬去。头上的虱子婆经常用密梳给我们刮下来,刮时我能看见小虱子稀稀落落往下掉,到鼻尖时我就用嘴吹,虱子一下飞的不见了。棉袄棉裤虱子婆也没有办法,她经常在自已身上一摸就逮一个虱子,又黑又大,放在食指上用两个大拇指指甲盖一挤,随着一声脆响,两个指甲盖上就出现了一团血啧。虱子太多了婆就给我和哥哥专门逮一天,虱子咬的我们饭也不想吃了。我们脱光躺在被窝里,婆逮了棉袄里的又逮棉裤里的,她的两个大拇指指甲让血染红了,几个指头脸也又红又腻,她不得不洗一下手继续逮。<br>“看来只能把箱底的白布拿出来用些了,这是你爷爷在世时攒的,为我以后死了用作白孝布的。”婆瞅着头顶越来越毒的太阳道。<br>那些白布我见过,以前是两大卷,爷爷死后用了一卷,剩下一卷了。婆说这些白布她花了两年时间才织出来,用了20斤棉花,棉花是爷爷卖了门前的一棵大榆树换回来的。<br>婆有一天把大门关了,又回来把窑洞门也关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去取白布。白布是用几张黄色的油布包裹的,两端用红绳子系着,婆盯着瞅了一会儿,才让哥哥前面抬一头,她在后面抬一头,慢悠悠往炕头走,一老一小庄重的就像抬着一顶花轿。我高兴的在炕上趴来趴去,大声喊叫,“白布!白布!”<br>白布放在窗台下面后,婆小心翼翼地揭开裹紧的黄油布,剥了一层又一层,我的心也紧张跳着,不知道里还会蹦出来什么?黄油布抽完后,一捆雪一样的白布展现在眼前,我和哥哥伸出手想去摸,被婆打了回去,她说我们的手太脏了。婆用尺子量着白布,给她让一件夹袄,给哥哥让一件夹袄,给我让一件夹袄…婆量来量去犹豫了,3个人都让一件夹袄的话就用很长一截子白布,婆又舍不得了,这些布太珍贵了,用了再也没有了。她最终剪了两小段,给哥哥和我各让一件夹袄,她就不让了。婆说大人再苦没啥,可不能苦了娃娃,娃娃正成人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