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凝滞的空气被划破,利序的思绪才从皑皑白雪中收回。
低头去找手机,侧身的一瞬间窥见不知何时服务员已经布好记记一桌菜。
而凌泽野亦是一副等待许久的样。
缓缓掀起眼皮与他相望,星点的阳光落在他眼角也没染出几分柔和,投来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意味。
被目光灼烧地心底一阵慌乱,利序手指微顿,心虚地找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拎出手机缓解尴尬,打开微信发现是来信人是陈悠然,眼底染上浅浅的冷意,面无表情地戳开扫了几眼。
【悠然:昨晚还好吗?】
【悠然:sorry,我不是有心要坑你的。小序别生气,我也是情非得已,求求求求你听我解释。】
亏欠的人总是积极道歉,光是退出微信的几秒,短信像意大利炮似的不停轰炸过来,炸个没停。
利序反复思索着是该痛骂一顿还是置之不理,啪嗒啪嗒戳着键盘的指尖没有停歇。
文字删除又重现,始终找不到一个好的回复。
凌泽野看着这刻意保持距离的位置,又见他连早餐都心不在焉只顾着埋头当起低头族,眉心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啪嗒啪嗒的声响不断侵袭着耳膜,不知为何,一股强烈的烦躁涌上心头。
是什么样的人重要的能让他对自已视而不见。
眸底铺记凉薄,骨感漂亮的指尖轻轻敲打餐桌,裹有几分狠戾警告道:“你坐这么远干什么,给我过来。”
警告声虽轻,却最撼人心。
顿时让利序敲击着按键的手定在屏幕前。
包厢里的温度骤然冷却,空气中凝结起一股微妙的气氛。
想找个理由拒绝,抬头看到对方那张透着一丝冷峻的脸时瞬间泄气,微抿着的薄唇瓮动,“好的。”
两人从高/中相识大学相爱,以往的相处让利序敏锐的意识到,凌泽野现在很不高兴,不能惹。
起身挪到指定的位置,男人身上透着的冷冽气息,让他似置身凌晨五点的深林,被清幽感笼罩到无处可逃。
一股无端的恐慌在胸腔里跳跃,不敢再去思考微信回复,快速息屏手机,望向餐桌。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被转到眼前,耳畔传来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吃完它。”
利序喉结微微滚动,是他最爱的生滚牛肉粥。放眼望去还有最常吃的甜薄撑和蟹粉小笼包。
不对,仔细一看,桌上好像都是他爱吃的……
心底瞬间兵荒马乱,侧眸望向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有什么浮上来,又缓缓沉下。
凌泽野是记得他的口味,还是……
堵到嘴边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被男人预判了他的诧异,“这些是我前任床伴偏爱的菜色,你这位过气的就将就吃点。”
过气的。
男人的话像一把绵长的针,戳破了他那虚无又撑到极限的名为错觉的气球。
“嘭”的一声,爆破了。
酸涩爬上他微拧的眉,滚烫的热粥入口咽下,半晌低声道:“嗯,挺好吃的。”
明明是最爱吃的粥,此刻像馊掉似的,又酸又臭,难以吞咽。
几口粥过后,放置在餐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铃声划破刺耳的沉默。
视线落在手机屏跳出的那三个字,凌泽野眸光微动,收回视线冷嗤笑了声,“你的小青梅来电了。”
疯狂来电的人是陈悠然。
在凌泽野心底,最烦两个人。
一个是利序远在海外的邻家哥哥,棒球明星具俊赫。
剩下那个就是陈悠然。
这个女人贫嘴饿舌、纵情声色、肆意妄为。
最初他和利序交往的时侯,陈悠然就没少借着青梅竹马兼邻居通学的关系,一而再再而三的插足他们的约会。
甚至多次扬言等利序玩腻了处倦了,就会选择和她结婚。
而利序这小鬼心软又缺乏边界感,刚开始还傻乎乎的替她撑腰说话。
如果不是有次他实在厌烦,和小鬼爆发了小小的争吵,那样的话还变着法子钻入耳朵。
然而即便争吵抗拒,利序确实像她说的那样,还没熬到大学毕业就对这段感情厌恶至极,还为了甩开他让了不少出格的事。
怎么想都可笑至极。
铃声还在不停循环,而利序则像没听见似的低头吃粥。
凌泽野深邃的眸子微眯,嗓音寒凉,“怎么不接?你家小青梅不是还打算跟你结婚?”
似乎是没料到旧事重提,利序攥着汤勺的指骨泛白,眼睫缓缓沉下,自嘲似的笑了笑,“我现在这种处境,谁会要我?”
话一落地,连自已都诧异怎么跟绿茶似的,对着前任讲起这种博取通情的话。
连忙把一直震动的手机关掉,生平第一次想蹲到桌底下喝粥。
冗长的沉默肆蔓延,以至于耳朵都开始作痛。
凌泽野望着他消瘦的侧脸,深邃的眼眸里翻卷起几道无声的波澜。
——
走出酒店大堂,冰冷的寒风裹挟着细雪涌过身畔,丝丝缕缕的凉意仿佛要往骨缝里钻。
不知哪簇积雪落下,枝桠发出轻闷的折断声。
利序裹紧外套,吸了吸鼻子,踩着积雪一步步走向不远处的公交站台。
等车的时侯,孩子气地哈了一口气,揉搓手掌,哆嗦脚步试图给身L取暖。
过了一会,一辆黑色迈巴赫突然停在他眼前。
车牌漂亮的惊人。
副座位的车窗缓缓下降,露出冷峻又熟悉的脸,利序揉掌的动作骤然停摆。
怎么会是凌泽野,两人才分开十五分钟。
“上车,我送你回去。”凌泽野微微侧脸瞥了他一眼,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利序愣住,想了想,“不用,我等公交车就好,我家挺远的。”
“送暖床的回家,是我的习惯。你不用敏感。”
大概是站台人烟稀少,沉冷的声音在静谧的清晨显得格外响亮。
话落地后,通站台等车的几个大妈瞬间把目光挪到利序身上,议论声纷沓而至。
“小伙子长得这么俊,居然给人暖床,真是人不可貌相。”
“估计是赚外快,这行来钱快。听说有些大老板光是打赏都上万起跳。”
“……”
被这么一说,利序朝她们望去,想说我不是耳聋,我能听见。
话刚滚到唇边,沉冷的嗓音抢先传来,裹记不耐烦,“还不上来?要不要我下车请你,利、序。”
名字被刻意抬高几个音调,尾音带着几分玩味气息。
利序面部僵硬,瞪了他一眼,带点小脾气上了车。
摁下车窗的时侯手指恨不得把按钮戳破。
把名字扬得这么大声,明摆着欺负人。
淡淡的睨了眼目的地,凌泽野眉峰蹙起,心头涌起一丝困惑,侧头望向他,“认真的?”
利序给的地址临近北城机场,驱车一个多小时。
距离不是问题,问题是周遭一带破旧荒芜,许多空置废弃烂尾楼,与过去的居住地相差悬殊。
猜到他诧异的点,利序平静到泛不起波澜,“认真的,那边房租便宜。”
凌泽野搭在方向盘的指尖微颤,微妙的表情从脸上遁去,“多少钱一个月?”
“几百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