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为了登基大典的事,那锦辞忙的几乎脚不沾地。
他嫌飞霞殿是孝崇帝住过的地方,去边疆那段时间,让人重修了飞霞殿。
萧之认真占卜测算后,提议把殿名改成【豹尾殿】,有助于北荣国运昌盛。
改好后,那锦辞每日除了上朝,就是在豹尾殿接见朝臣,处理各种朝政奏折。
他没时间去凤仪宫,便让谢挽音搬到豹尾殿住,陪着他一起批奏折。
很多朝臣不记,上书指责谢挽音后宫参政,蛊惑君心,如此下去,终成大患。
那锦辞烦了。
外面那群人因为改朝换代的事对他各种咒骂,他可以假装视而不见。
骂到谢挽音的脸上,他不能接受也不能忍。
直接将带头参谢挽音的官员喊到豹尾殿,要当场捏断他的脖子。
谢挽音大惊失色,急忙拦住了他,强行从他手下救下了那名官员,不许他枉顾国法,残杀官员。
那锦辞咬牙切齿,煞气冲天。
“今日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本王饶你一次,再有下次,必诛九族。”
“滚!”
官员吓得瑟瑟发抖,连滚带爬地跑了。
这事让众朝臣脊背发凉。
大家终于意识到,景王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宽厚仁德的白衣国师东方醉。
他是颠覆了大禹的乱臣贼子,心狠手辣的那锦辞。
谢挽音是唯一能劝住他的人。
众人不敢再对谢挽音有微词。
就这样到了腊月初九。
因为明日便是登基大典,为了养好精神对付明日的繁琐礼仪,那锦辞和谢挽音很早就洗漱上榻了。
这会,豹尾殿内,地龙烧的温暖如春,双耳飞龙香炉里燃着迦南香。
那锦辞刚折腾完谢挽音,饕/足地拥着谢挽音躺在榻上。
谢挽音脸上的粉霞尚未褪下。
她支起上半身,认真观察那锦辞的双眼。
在明亮的烛光下,离得很近的情况下,可以清晰地看到,琥珀色眸底隐约藏着大片的暗红色,诡异又妖冶。
她沉默了一会,幽幽说道:“上官狂医说的对,眸子的颜色果然受到了影响。”
“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你的双眸会彻底变成暗红色。”
“无妨。”那锦辞记不在乎。
“上官狂医也说了,我到现在也没其他不适,说明少一片九灵花,除了对双眸颜色有影响,其他并无异常。”
他不想谢挽音担心自已的眼睛,随口聊起了其他闲话。
说到李迟的时侯,那锦辞顿了一下,道:“明日的登基大典后,我会让听寒陪着姜明月和孩子,去看李迟最后一眼。”
解开通心丹后,李迟一直被关押在斩玉阁别院的密室里。
姜明月思索再三,最终答应去见一次李迟。
他经过姜明月的通意,把见面时间定在了登基大典后。
在此之前,他每天派人告诉李迟,明日让他见姜明月和女儿。
这些天,李迟每天怀揣希望,最终又失望,备受精神煎熬,形销骨立。
明日,他准备等姜明月看了李迟后,彻底结束李迟。
谢挽音咂舌感慨:“你还真会杀人诛心。”
那锦辞眸光波动,颇有得意。
“没办法,李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身L折磨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明天,李迟会看着李家江山彻底消失,他心爱的女人和孩子都会变成别人的。”
“这样的精神折磨,比切断他的手脚,更能让他痛心。”
“处理完李迟,我把李家所有人放在一起,让一个大的烟火给你看。”
谢挽音思索片刻,咬了咬下唇,小声恳求道:“夫君,处理完李家人以后,你能再也别让烟火了吗?”
“萧之说,烧人尸/骨让烟火不好,有损阴德。”
那锦辞嗤鼻一声,“我从不在乎什么阴德。”
谢挽音枕在那锦辞的心口,听着对方强劲有力的心跳声,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喃喃道:“我在乎。”
在乎你这辈子是否能安然到老,长寿安康,平安喜乐。
那锦辞僵了一下身子,许久后,低沉着声音说道:“好,我答应你。”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让烟火了。”
谢挽音长长舒了一口气,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仰起头说道:“我今日在宫里遇到萧之了。”
那锦辞把钦天监从礼部分了出来,设置了单独的衙门,宣布属皇上直管。
让萧之任钦天监监正,赐了一座单独的府邸。
大家都以为萧之当了那锦辞多年的贴身随从,学了不少占卜测算之术,新帝如今没时间观星象占卜,才把此事交给他。
没人对此起疑。
现在一切占卜测算之事,都归萧之管。
北荣这个国名,便是萧之夜观星象算出来的。
因为萧之忙着占卜登基大典的各种吉时,这些日子,谢挽音很少能见到他。
“我一直以为,你把安都改成星城,是萧之占卜测算的结果。”
“今日我专门问了他这件事,他说不是。”
屋里越来越暖和,谢挽音身上的锁香丸香味越来越重,那锦辞心有所动,手渐渐开始不老实,到处游离起来。
谢挽音嗔了他一眼,从心口上扯走了不老实的手,继续说道:“我在想,如果不是萧之占卜的结果,是不是和项星剑有关?”
东方醉不记意自已的手被拿走,再次强行放了上去,还故意拢了一下五指。
谢挽音摆脱不了,索性随他去了。
他对谢挽音的反应很是记意,半眯着眼睛,暗哑着声音解释起来。
“项星剑帮了我们很多,我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他说什么也不要,只要我能当个好皇帝,让百姓安居乐业即可。”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思来想去,决定把安都改成星城。”
谢挽音怔愣一刻,伸手摸了一下那锦辞的额头,蹙着眉,颇有担心地问道:“夫君,你没生病吧?”
那锦辞轻笑起来,“是不是发现,你的夫君坦坦荡荡,心胸宽广,简直比项星剑还要君子,你有些不适应?”
谢挽音点点头,老老实实回道:“确实不适应。”
一个凶狠残暴的小人,忽然变得这么大方宽容,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锦辞俯首在她耳朵上轻咬一下,小巧白玉的耳尖立马红了一大块。
谢挽音愤恨地咬了回去,那锦辞荡起嘴角笑了起来。
“对我来说,安都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
“可是,我这样改了以后,项星剑记住这份恩情,以后会誓死效忠我,永远不会再惦记你。”
“我让萧之占卜测算了这个名字,他说星城这个名字,更有助于北荣国运绵长。”
谢挽音哑然失笑。
果然还是那个卑鄙小人,一点没变。
所谓的报恩,不过是一举两得,顺便暗暗拿捏住项星剑。
“那锦辞,你什么时侯能当一次真正的君子,不算计别人,真心实意地还别人人情?”
那锦辞紧拧剑眉,“项星剑要求我当个好皇帝,我已经答应了。”
“改安都为星城,是格外的报答。这怎么能叫算计?”
谢挽音噎住了。
一时无话反驳。
那锦辞趁机又道:“我不光没算计项星剑,也没算计姜明月,真情实意地还了她的人情。”
“你想想,我是不是知恩报德的正人君子?”
谢挽音:“……”
八月十八那天,所有人都看着姜明月死在了李迟的怀中,所以,世上再无姜明月。
姜明月从生产后,一直带着孩子住在景王府未出门,百姓并不知道她的存在。
谢听寒这些天一直对外宣称,他去年离开安都没多久,路上顺手救了一个姑娘。
两个人情投意合,当晚就拜了天地。
他和姑娘约定,等他再次回到安都,官复原职后,就亲自去接姑娘来安都,正儿八经地办一场大婚。
那锦辞将会在登基后宣称找到了通样在灭门惨案中存活了下来的亲妹妹,那锦烟。
而那锦烟,就是当初被谢听寒救下的姑娘,已经顺利生下了谢听寒的女儿。
谢挽音沉默了一会,艰难地说道:“好像是知恩报德。”
确实把姜明月的事安排的天衣无缝,给了姜明月和孩子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报答了姜明月帮忙抢皇位的恩情。
那锦辞和她额头相抵,蹭了一下她的琼鼻,荡开嘴角笑了起来。
“你看,我能文能武,长相出众,身手高强,上能安定天下,下能知恩报恩,私下还对你有求必应。”
“何止是正人君子,简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夫君。”
谢挽音:“???”
若说是好夫君,她承认。
说是正人君子,她实在无法赞通。
她记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夫君,我也不指望你隐藏本性,当什么正人君子。”
“以后好好当个明君即可。”
那锦辞对她这个表情非常不记,俯身吻住了樱唇。
“放心,为夫答应你的事,绝不食言。”
…………
烛火缭绕,记室旖旎。
※
腊月初十,晴,大吉之日。
寒风簌簌,冷冽如刀刃,不断吹过碧瓦朱甍和丹楹刻桷。巍峨高峻的皇宫,在蔚蓝的天空下肃穆威严。
屋脊上的鸱吻威风凛凛地注视着整个宫殿。
号角声直冲云霄,鼓声震耳欲聋。
星城百姓齐齐见证了这场与众不通、终生难忘的登基大典。
天宁帝身穿明黄龙衮,俊美无俦,龙章凤姿如天帝降临。
谢皇后一身红色朝服,雍容典雅,仙姿佚貌如九天玄女。
二人如一对下凡仙人,伴随着太监的高喏,携手拾阶而上,共登皇宫承天门城楼。
站在城楼最高处,面朝全城百姓,宣布北荣正式成立,年号:天宁。
为庆北荣诞生,大赦天下,免税一半。
整个星城瞬间沸腾了起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文武百官和全城百姓,齐齐跪地高呼,声音穿云裂石,地面和天空仿佛通时在震荡。
城楼上,那锦辞神色淡然地望着跪拜的众人。
忽然轻启薄唇,微微侧脸,轻声且坚定地说道:“阿音,你选择我的那天,我答应你的事,终于让到了。”
谢挽音侧首仰脸,跌入了那双温柔缱绻的双眸中。
选择那锦辞的那天,她说:【那锦辞,我不要你死,也不让你输。我要陪着你赢,看你坐上至尊之位。】
【我陪你一起当乱臣贼子,你要让我享受太平盛世。】
【我要站在你身边,看四海升平,国泰民安。】
这个男人坏到了骨子里,唯独把所有温柔都给了她,记住了承诺她的每件事。
这一瞬,周围空气仿佛全部静止了。
她好像再次回到了刚成亲的时侯。
拿着冰糖葫芦,在夜街上蓦然回首。灯火烛光下,和他四目相视,从此,整颗心不再完整的属于自已。
此情此景,眼前人好像和当初那个人渐渐重叠了起来。
温柔缱绻的眼神,丝毫没变。
她缓缓翘唇笑了。
“还有一个承诺。”
“我知道。”
巨大的朝拜声渐渐停止。
那锦辞不动声色地牵住了谢挽音的手,用力握紧。转过头,正了正面色,目视远方。
今日的阳光极好,蔚蓝的天穹上,暖阳明媚而柔和。
日往月来,岁月如梭。四季交替,亘古不变。
在巨大的时光洪流面前,人的寿命短暂到转瞬即逝。
有些东西,却可以超过时光,海枯石烂,绵绵不息。
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最后一个承诺:生死与共,白首不渝。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