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
沈若卿虽不知道自已与那青蝶姑娘到底是何关系,但就凭为自已多条后路也要争一个头牌名号。她暗自思索该跳哪支舞才能胜出。
……
“下一位。”陈管事高声叫道。
沈若卿缓缓站到圆形区域中央,可站到上面,她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之景似乎只有站在这跳舞的每一个人才会发现。沈若卿恍然大悟,也难怪每一位上来比试的舞姬都面容惊恐,频频出错。
一个个女木偶被摆放在四周环行墙的凹槽处,而且穿着和舞姬们很像,它们的嘴巴微张,含着一个发光的珠子,想来,便是通过这些珠子支撑着圆形室内的光亮。而由于光底下的影子,正好造成了盲区,让底下的人们以为是一团漆黑。
沈若卿觉得诡异至极,大致瞄了一眼,一共是五个女木偶。
“你在干嘛呢?还想不想比试了!”陈管事站在底下催促道。
沈若卿回过神,深呼吸。
她便依照着自已的记忆,跳了起来。
“哇——她跳的是《神韵图》,那不是王公贵族才会跳的舞吗?我未进府之前有幸进宫中远远地望了一次,那时我听旁人说跳舞的那个是沈帝师的千金,可他们家不是被抄斩了吗?她怎么会?”站在底下的一位姑娘一眼就认出了舞蹈,说给大家听。
众人窃窃私语。
——她怎么会啊?
——她肯定是悄悄跑进宫中无意间撞见的呗,我猜估计就因为这事进的青蝶府。
——啊?可是我觉得她的舞跳得真的很好,有点大家闺秀的风范。她的身段、脚步、舞姿都恰到好处。
——我看啊,这头牌非她莫属了。
——谁知道呢,你说她会不会就是那沈献之女啊?毕竟有传闻沈家的那位千金并未见到尸L……
——怎么可能?你别吓我!
“咳咳——”陈管事在一旁听不下去了,瞪了眼众人。
沈若卿勾了勾嘴角,便闭上双眼。
舞毕。
沈若卿睁开眼,眼前之景竟发生了变化。木偶们血流不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沈若卿发现,流血的位置分别对应人七窍中的的左耳、右耳、鼻子、左眼。
……
“比试已经结束,下一任青蝶姑娘已经选出,便是那位跳《神韵图》的姑娘。”陈管事朝沈若卿挤出了一个笑容。
——什么啊,还真是她,也不问问她从哪偷来的。
——我支持她。
众人各有各的意见。
“青蝶姑娘,请你今日晚些与上一任头牌交接一下,明日起,你就是头牌了。”
沈若卿并不惊讶,只是步伐徐徐地走下圆形区域。
此时的她,正沿着人流逆流而出,她提着裙摆,顺着地窖最初狭长的通道原路返回。两旁的烛光照耀的她,像是在为她祈福。
她觉得此刻身处的场景和她还在宫中的某一刻很相似。那时的她,正在接受成人礼,按照皇宫规定,她需走过一条漆黑的暗道,两边也是有微弱的光亮照着她,可那并不是蜡烛,而是“纯净之灵”,是有生命力的灵族,可以抵抗邪祟。
而此刻,身旁的烛光似乎在告诉她:
迈下这一步,也许从此你就和他人异道殊途了。
往前走,别回头。
-
沈若卿站在头牌厢房的门外,她朝里面说了一句:“青蝶姑娘,我是下一任的头牌,陈管事让我找你。”
话音刚落,门就从中间被人拉开了,站在沈若卿前面的是一位年龄稍大于她的女子,长相秀丽,气质端庄,眉宇间带着一丝冷峻,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快进来。”说着一把拉过沈若卿,并朝外望了望,然后迅速且极轻地关上了门。
“坐吧。”女子指了指凳子,说道,“我叫云墨,云朵的云,墨水的墨。以后你就这么叫我。”
沈若卿被她突如其来地自我介绍愣住了,半天没说出话。
“沈若卿?”云墨看她定住了,轻笑一声。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的名字自从记门抄斩后就再也没向人提起过。
“先别急。你知道那些上一任的头牌和未被选中头牌的妓女都去哪了吗?还记得那些木偶吗?”云墨顿了顿。
木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们在看到木偶的那一刻,便没有掌控自已生死的权利了。近几年,妖邪作祟,以邪族为首,向都城发散。所以……”
“我明白了。我先前在皇宫,举行过成人礼,因为我们皇族与灵族有和平契约,所以请他们保护我们的肉L凡胎。”沈若卿眼前一亮,想必这木偶里是掺了妖邪。
“当然,被选中头牌的人,府主有权利在规定期内免她一死,比如我。”云墨说出这话时显得很轻松。
“府主?所以,是府主搞的鬼?他是邪族的人?”沈若卿后知后觉。
“准确的来说,他应该是在邪族被灵族封印后逃出的皿王。”
“可是灵族的封印力很强大,他不可能逃的。”
“我听坊间传闻,邪族要想逃出封印,有两种办法,一种是他的全部手下自戕,将邪族之血传递给皿王,另一种是皿王亲自杀死全部手下,获得新生。我想,让自已的手下自愿牺牲,还是一件很难的事。你可知道,皇族面对邪族的王时,‘纯净之灵’是不起作用的。”云墨看向了她。
沈若卿长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等一下。”沈若卿转念一想,“你还没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呢。你为什么会认识我?你怎么知道这些事?还有,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你可以结束这一切。”云墨说着,便走向梳妆台,从抽屉里拿了一个木制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精美的珠钗,金色凤鸟和白玉雕砌而成。
“我把它送给你,就当是在这个世界的一个纪念吧。我的时间不多了,也许是马上,也许是明日。”云墨抓起沈若卿的手,使掌心朝上,郑重地将珠钗交到她的手上。
“云墨,你……就不怕我不帮吗?”沈若卿试探地问了一句。
“你也会遇到的,你会有你自已的选择的。”云墨莞尔一笑。
沈若卿感觉手中的珠钗似乎多了点份量。
……
“青蝶姑娘,府主要见你。请随我来。”陈管事没敲门,只是幽幽地站在紧闭的门外说道,人影好似鬼影。
云墨抓住了沈若卿的手,示意她没事。
“也许这就是你我都该渡的劫,下面的路,就要靠你自已走了。当然,有人帮也是好的。”云墨饶有深意地说。
云墨走了之后,沈若卿总觉得心里发慌,她感觉云墨要有危险了。
沈若卿缓缓地推开了厢房的门,朝四周望了望。
是他们!陈管家领着云墨往楼下走去。
沈若卿悄悄地跟上,可越走越不对劲。
这不是通往地窖的路吗?
沈若卿看着陈管事和云墨进了门,便也跟上。沈若卿走到狭窄通道的尽头时,就停了下来。通道比较暗,不太容易被人发现。沈若卿侧着身子,朝圆形区域观望。
突然间,一道铁门从通道和圆形区域的连接口迅速地降了下来,完全挡住了里面的视野。
沈若卿本能地捂住了嘴,让自已别出声。此刻的她,只能尽量用耳朵去聆听一切。
“你想怎样!”是云墨的声音,沈若卿内心一紧。
“你应该感到高兴啊。”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跃入耳中,苍老又不乏强劲,“你是我的第六个祭祀品,为邪族牺牲,是你的荣幸。”话音刚落,便是尖锐而又刺耳的笑声,声声穿透沈若卿的耳膜。
沈若卿知晓自已已无能为力,就算破了这道铁门,也根本不是那个皿王的对手。
“你简直疯了!你真以为自已这样就能掌控天下吗,痴心妄想!”云墨厌恶且嘲讽的语气掩盖了笑声。
“少废话!”皿王一把抓过云墨的的头发,往地上一摔,便动用妖邪之力,疯狂地吸收云墨右眼的血液。
阵阵嘶吼和惨叫让铁门外的沈若卿不寒而栗,她的手指紧扣,用力地快要掐出血,却只能咬紧后槽牙。
她知道这个时侯不能出声,如果自已被发现,就会一起丧命,那么到时侯云墨姑娘就白死了,不会再有人发现那皿王的秘密。
渐渐地,声音似乎消失了,铁门在一瞬间弹了起来。
沈若卿朝里望着,只有云墨躺在地上,浑身都是鲜血,微微发颤。
“云墨!你清醒点,我救你出去!”沈若卿冲了进去,跪在地上,双手将她的头托起,想尽量将血擦去。
她知道,没有用的,可她依旧在卖力地让着。
云墨的手拉住了沈若卿的手。
“我在,我在,我听着呢……”沈若卿发现自已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让我……好好休息吧……我们……会再见的……”云墨断断续续地含着血说完这些话。
“嗯,我听着呢!然后呢,然后呢……”沈若卿像是失了魂一样,想让云墨清醒。
霎时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洒落到沈若卿的半张脸和脖颈上。
沈若卿不知是被突如其来的鲜血吓了一跳,还是云墨的双手滑落在地,她愣了几秒,双眼麻木地望着云墨那已失去血色发青发黑的右眼,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不听使唤似的夺眶而出。
半晌,一阵刺痛而撕裂的呐喊响彻整个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