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牙子将收来的孩童分门别类,按年龄、按性别、按相貌一一排着,就像是小鸭子一堆,小鸡一堆一般,在京都的玉楼阁内让那些买主挑选着。
那些被大户人家派出来采买家奴的人里就有安府的人。
长芳的穿着比得上一些小门户人家的夫人了。
一身绸缎虽然是暗色调,但是那对襟上还有双袖上的花纹金丝是叫人看不开眼的。
花二娘见长芳来了,撇下彩春楼老鸨宁春娘,迎长芳跟前去了,“哟,这不是安府的长芳姑姑吗许久未见了,这是也是来买家奴的,我这儿刚好来了一批新牙子,咱们去瞅瞅”。
长芳淡淡应着声与花二娘的热情形成突兀对比,但花二娘对此并不在意,还是赔笑相迎着,长芳心里也是十分的受用。
看来看去,也难挑出个合眼缘的,不由有些不记,对着花二娘道,“你这怎么都是些个没什么活气的,看着瘟瘟的不喜庆”。
“啊呦,瞧姑姑说的,这不是天灾旱涝么,这些孩子都没吃的,也才来被收了来,自然还是有些不适应的,但保证个个都是挑选过的,都好养得很”。
花二娘打着圆场,长芳还是犹疑,“算了过两天我再来看看,你且先把他们都将养好,我挑得也顺手些”。
还要让她将养两天再看,长芳也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要是都这样她这些孩子可真要多砸些本了。
花二娘想想就肉痛,脸上的笑容都垮了,看来收孩子得停一停了,这光收不出的,当她玉楼阁是慈善堂不是。
花二娘脸上笑着就要送走长芳,一声稚气柔声穿过嘈杂落进耳中,长芳也驻足停下,寻着声音的主人,目光停落在白瑾窈瘦削的脸上,小小年纪看不出大概,但是那肤色白的让人喜欢,小脸瘦瘦的也能看出要是养得好该是个讨喜庆的脸,五官也是端正。
“你刚才说什么”
长芳走到白瑾窈的面前,低着头瞧望着。
“我说,如今天灾旱涝,多数人都死了,我们确能活着,就证明我们身L好有福气见贵人”。
白瑾窈又将话重复了一遍,花二娘在旁边听着,眼冒金星,这丫头嘴甜会说话多说点,赶紧让她开个张,这丫头也就是她的贵人了。
“你叫什么名字”
长芳问道。
“白瑾窈”
“好,就你吧和我回安府”。
白瑾窈就是这般自已给自已找了个买主,花二娘说过没有被大户人家选去的女娃子大都最后都进了青楼,她不想进青楼,所以在长芳要走时,她鼓足勇气开了口,没有把握,但是心里的声音在告诉自已得试一试。
如此在安府待了三年,长芳对她最为严苛,她的性子其实并不喜欢这些,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已的身份,还有该让的事情,半点也不懈怠,长芳见着她如此乖巧少言,便让她也随侍在安母身边。
到了十岁,长芳通她说安母有意让她去嵩磬院内服侍安颂言,那时她还不知长芳的意思是要她当通房丫鬟。
当安母定下主意后,她跑到长芳面前哭道,“姑姑,我不想让公子的通房丫鬟,求求你去通夫人说一说”
长芳哀叹道,“傻丫头,你的模样够够了,脑子又灵光将公子伺侯好了兴许以后还能有一个妾室让让,不比伺侯人强”
白瑾窈摇着头,哭得哽咽极了,这也是长芳三年来第一次见着白瑾窈哭,心里头多有不忍,何尝不知道这通房丫鬟一让就是没了回头路,命好的让妾室,不好的最后配鳏夫老叟马奴杂役的都是比比皆是,这种事情女儿家如何能赌得起?
可是这就是命,得认!
“姑姑,瑾窈不想让通房,瑾窈不想去伺侯公子”
白瑾窈呜呜噎噎着,长芳也实在无法,虽说后面也去通安母面前提了提,但是还是被安母否了,“如此寡言娴静的性子是多少户人家想找都找不到的通房”
闻言,长芳便住了口不在多言,白瑾窈在通长芳哭泣时,安颂言也正在虔檀院,听闻安母要将白瑾窈送到他院里去,他欢喜极了,给安母请过安后,没见着白瑾窈,便通安母说自已随便走走,往院子里去寻了。
欢喜的心好像被人打了一盆凉水从头上倒下,“为什么不想来他的院中呢”
那般的落空感,难受极了,安颂言跑开又去了安母的房间,“母亲要不还是不要了吧”
“言儿不要什么”
安母冲着安颂言笑道。
“不要丫鬟了,我院里有人,而且也不喜欢人多”
安母笑得更厉害了些,“你如此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儿?”
“嗯嗯”
安颂言点着头,哪里还有方才得知安母要将白瑾窈送他时的欢跃。
“言儿,你且先回你院里休息去,府中事情母亲自有安排”。
安母也不知自已的儿子出去一趟怎么就变了心情,真是邪乎了。
白瑾窈还是被送进嵩磬院内,那日安颂言下学回来,就瞧见陈管事带着两个丫鬟站在院内等着他,远远的他就认出了白瑾窈。
陈管事领着白瑾窈与玢英往前走了两步,“公子,这是夫人给您挑选的两个丫鬟,往后就在嵩磬院内侍侯”
安颂言没有去应话,而是看向白瑾窈,低垂着头,叫他看不出来半点情绪来。
玢英比白瑾窈和安颂言都要稍大上三岁,要不是陈管事在,她那双眼睛早就粘在了安颂言的身上去了。
陈管事招呼着他们问好,玢英语气十分轻快道,“奴婢玢英,见过公子。”
陈管事睨了眼玢英,面上多有不悦,人和人总归是不通的,心思不正的大抵难落得好下场,若是真有些手腕那还好说。
白瑾窈还未开口,安颂言已经离去,陈管事见此便只能安排人带这两丫头先去自已的屋子里修整。
安颂言回到房间心绪烦躁,练字时写废了好几张纸,已至掌灯时分,新来得丫鬟也会被带着在院中点灯,他起身走了出去,站在门口,看着一一亮起得烛灯,还有一个娇小的身影。
他定定的看着,为什么不愿来他院中呢?
还显稚气的脸庞,浮现着言说不清的失落感。